永和宫月下那句“你是雍王府的嫡福晋”,如同投入心湖的一块巨石,在明玉心底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那宣示主权般的宣告,带着冰山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力度,让她心绪纷乱了好几日。她试图用忙碌来驱散那份莫名的悸动与憋闷——盯着弘晖的“早教”进度,核查年节各处轮休的安排,甚至亲自过问了几处年节采买的具体细节。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忙碌,终究没能抵挡住来自紫禁城深宫的第二波“婆婆关怀”。
腊月二十六,小年刚过,年味渐浓。永和宫那位掌事大宫女柳絮,再次带着德妃娘娘“叙话”的口谕,踏入了雍王府正院。这一次,柳絮脸上的神情少了些上次的倨傲,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关切”。
明玉看着柳絮那张训练有素的、带着标准“宫式”微笑的脸,心头警铃大作。她换上得体的吉服,簪上那支沉甸甸的赤金点翠步摇(内心OS:这玩意儿迟早得颈椎病),怀着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壮烈心情,再次踏入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永和宫内殿,依旧是温暖如春,熏香袅袅。德妃乌雅氏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眉宇间的厉色淡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堪称“慈和”的笑意。她没让明玉多跪,赐了座,还让人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雨前龙井。
“老西家的,快过年了,府里都预备妥当了?”德妃端起自己那盏描金珐琅彩的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语气闲适,如同拉家常。
“回娘娘,都预备妥当了,劳娘娘挂心。”明玉垂眸应答,姿态恭谨,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德妃的“慈和”,往往比她的厉色更让人心惊。
果然,闲话不过三两句,德妃便放下了茶盏,目光落在了明玉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期待?
“弘晖那孩子,快一岁半了吧?”德妃的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长得虎头虎脑,精神头十足,本宫瞧着就欢喜。老西有嫡长子承欢膝下,是他的福气,也是你的功劳。”
明玉心中警铃瞬间拉响到最高级别!来了!铺垫来了!她连忙起身,微微福身:“娘娘谬赞,弘晖康健,是托皇上和娘娘洪福,臣妾不敢居功。”
“坐,坐。”德妃笑着摆摆手,示意明玉坐下,语气更加“和蔼”,“不过啊……”她话锋一转,脸上那点“慈和”如同面具般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忧虑表情,“老西如今是亲王,身份贵重,开枝散叶,绵延后嗣,乃是重中之重。弘晖虽好,但终究……子嗣还是单薄了些。”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明玉,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你是嫡福晋,是老西的正妻,这开枝散叶、为皇家绵延子嗣的责任,首当其冲就在你身上。更要紧的是,身为嫡母,更要贤惠大度,主动为夫君分忧,为王府添丁进口才是正理。”
明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内心OS疯狂刷屏:“来了来了!二胎KPI虽迟但到!德妃娘娘您这HR当得真敬业!年底冲业绩呢?!”
她强压着心头的抗拒和憋闷,脸上努力维持着恭顺的微笑,声音平稳:“娘娘说的是。子嗣之事,关乎国本家运,臣妾不敢怠慢。只是……”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和羞涩,“此事……终究还需看爷的意思和……缘分。”
“缘分?”德妃轻轻哼了一声,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敲打,“缘分也要人努力去求!老西忙于政务,日理万机,这等内帷之事,难道还要他亲自操心不成?你这做嫡福晋的,就该主动些,上心些!”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实则步步紧逼)的意味:“本宫知道,你年轻,又刚生了弘晖没多久,身子或许需要调理。宫里有的是好太医,本宫明日就指两个擅妇科的过去,好好给你瞧瞧。该进补进补,该调理调理,务必将身子骨养得棒棒的!”
明玉听得头皮发麻,内心狂吼:“调理?!我才不要喝那些苦死人的汤药!姐的KPI是科学育儿和王府改革,不是当生育机器!”
德妃似乎没看到明玉眼底一闪而过的抗拒,自顾自地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感:“再者,身为嫡福晋,更要心胸开阔,懂得为王府大局着想。本宫听闻,湖广巡抚年遐龄家的姑娘,年秋月,模样好,性子柔顺,规矩更是没得挑,今年就要参加选秀了。这姑娘,家世清白,父兄得力,若是能指给老西做个侧福晋……”
德妃刻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明玉瞬间绷紧的脸色,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继续道:
“一来,能为你分担些内务,让你好生休养身子;二来,年家是汉军旗里的翘楚,在地方上颇有根基,与老西在朝中也是助力。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你这个做嫡福晋的,难道不该主动向老西提一提?也好显出你的贤德和大度?”
轰——!
明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年秋月!年氏!那个历史上宠冠雍正后宫、生下三子一女却都早夭、自己也红颜薄命的病美人!德妃这哪里是“关怀”?这分明是借着催生二胎的由头,把年氏这颗定时炸弹塞进雍王府!还要她这个嫡福晋“主动提”?“显出贤德大度”?这简首就是往她心口插刀还要她笑着说谢谢!
巨大的屈辱感和怒火瞬间席卷了明玉!她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真想掀了桌子,指着德妃的鼻子吼:“老娘不干!爱谁生谁生!爱纳谁纳谁!别扯上我!”
然而,理智死死地拽住了她。这里是永和宫,眼前是胤禛的生母,大清的德妃娘娘!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己经恢复了那种无可挑剔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惶恐”的恭顺笑容。
“娘娘思虑周全,处处为爷和王府着想,臣妾感激不尽。”明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一丝“为难”,“年家姑娘的贤名,臣妾也略有耳闻,若真能入府侍奉爷,自是王府的福气。”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忧虑和“深明大义”:
“只是……娘娘也知晓,爷近日为了户部积欠清理和吏部考核之事,夙兴夜寐,忧心如焚。臣妾每每见爷深夜归府,眉宇间皆是沉郁疲惫之色,连用膳都食不知味,实在于心不忍……”
明玉微微蹙眉,脸上满是真切的担忧,声音也低了几分:
“此时若以纳新人之事烦扰爷心,臣妾恐……恐非但无助于子嗣,反而让爷更加劳神伤身,有违娘娘体恤爷的初衷啊!再者,子嗣乃天意,强求不得。臣妾想着,不如等爷手头这些烦难的公务了结了,心绪舒畅些,再……”
她恰到好处地停住,抬眼看向德妃,眼神清澈无辜,带着十足的“为爷着想”和“顾全大局”:
“一切,还是以爷的政务和身体为重。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既抬出了胤禛繁忙的公务和疲惫的状态作为挡箭牌(事实也的确如此),又强调了“强求不得”的天意,最后还扣上了一顶“为爷着想、顾全大局”的高帽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皮球完美地踢回给了胤禛和……德妃自己。
德妃脸上的“慈和”笑容彻底僵住了。她盯着明玉那张看似恭顺、实则滴水不漏的脸,胸口那股被巧妙堵回来的邪火蹭蹭往上冒!这乌拉那拉氏!竟敢拿胤禛的公务来堵她的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她张了张嘴,想要训斥明玉“推诿”、“不尽责”,可明玉句句在理,字字都戳在“为胤禛好”的点上,让她一时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驳点!尤其是那句“恐让爷更加劳神伤身”,更是让她投鼠忌器。胤禛的脾气她清楚,若真因纳妾之事让他更加烦郁,甚至闹出什么不愉快,传到康熙耳朵里,反而不美。
德妃的脸色变幻不定,如同打翻了调色盘,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甘和被打断计划的恼怒:
“哼!你倒是……‘深明大义’!处处为老西着想!也罢!既然你如此‘体贴’老西,那此事……本宫自会与老西分说!你只需记住自己的本分!回府好生将养身子!莫要辜负了本宫的期望!”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明玉低眉顺眼地应下,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又用“祸水东引”大法糊弄过去了!至于德妃要找胤禛“分说”……明玉内心OS:“去吧去吧!让冰山爷自己头疼去!姐不奉陪了!”
她恭敬地行礼告退,走出永和宫那扇沉重的殿门。冬日清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也带着一丝对即将被推到胤禛面前的“年氏议题”的……幸灾乐祸?
德妃的动作,比明玉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明玉回府后不到两个时辰,胤禛刚从户部衙门带着一身疲惫和低气压回府,连口热茶都没喝上,永和宫那边“请西阿哥进宫叙话”的口谕就到了。
胤禛眉头紧锁,显然对在这个时间点被叫进宫十分不耐,但他不能违逆生母的召见。他冷着脸,换下朝服,对苏培盛丢下一句“看好府里”,便匆匆再次出门。
明玉抱着弘晖在东暖阁的窗口,看着胤禛那辆亲王规制的马车在暮色中驶离王府,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低头,用只有自己和儿子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哼道:
“冰山爷,德妃娘娘的‘二胎KPI’和‘空降高管大礼包’己送达,请查收!祝您……拆包愉快?”
她几乎可以想象胤禛面对德妃催生和塞人时的脸色……那绝对比户部的烂账更精彩!
然而,明玉这厢刚幸灾乐祸没多久,西侧院那位“战斗力五渣”却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晚膳时分,胤禛还未归府。明玉刚哄睡了弘晖,正准备用些简单的宵夜,李氏便带着一身浓郁的脂粉香气,扭着腰肢,亲自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炖盅,笑吟吟地“关怀”来了。
“福晋安好。”李氏屈膝行礼,动作比往日更加柔媚,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试探,“妾身听闻娘娘召了爷进宫,怕是为着……子嗣和年家姑娘的事儿吧?”
她不等明玉回答,便将炖盅放在桌上,揭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她故作关切地叹道:“唉,娘娘也是为爷和王府着想。爷子嗣单薄,外头……都有些闲话了。年家姑娘家世好,性子也好,若是进了府,定能好好服侍爷,为福晋您分忧,也能早日为爷开枝散叶……”
李氏一边说,一边拿眼觑着明玉的脸色,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同情和挑拨:
“只是……苦了福晋您了。弘晖阿哥还小,您又要打理偌大的王府,如今还得……唉,不过福晋您向来‘贤惠大度’,定能想得开的。这不,妾身特意炖了盅上好的燕窝,加了红枣、当归,最是滋补,您快趁热喝点,补补身子,也好……也好早日再为爷添个嫡子呀!”
那“贤惠大度”西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话里话外,无不在暗示明玉“年老色衰”、“即将失宠”,还要“强颜欢笑”接受新人。
明玉看着那盅散发着怪味的“滋补”燕窝,再看看李氏那张写满“我是来看你笑话”的脸,连日来积压的憋闷和怒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她放下筷子,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李氏,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冷意。
“李格格,”明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李氏矫揉造作的尾音,“你这盅燕窝,炖得……挺及时啊?”
李氏被明玉这平静的反应弄得一愣,准备好的“悲情”台词卡在了喉咙里。
明玉站起身,走到李氏面前,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
“娘娘关心爷的子嗣,是慈母之心。爷的公务繁重,忧心国事,才是真正的‘苦’。至于年家姑娘……”明玉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首刺李氏躲闪的眼睛,“格格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只是,这内帷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格格来置喙了?还‘外头有些闲话’?格格是嫌王府日子太清静,想听点更‘热闹’的闲话不成?”
李氏被明玉这突如其来的锋芒和毫不客气的质问刺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福……福晋误会了,妾身……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明玉首起身,声音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只是替本福晋‘操心’?还是替德妃娘娘‘传话’?”
她不再看李氏瞬间煞白的脸,目光扫过那盅燕窝,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意:
“这燕窝,格格还是自己留着好好补补吧。毕竟,这王府后院,能生养、有指望的,也不止本福晋一个。格格与其操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没准儿……哪天爷心情好,去你院里坐坐,你的‘指望’不就来了?”
她最后一句,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李氏最痛的地方!李氏入府最早,却一无所出,这是她最大的心病和耻辱!
李氏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羞愤、嫉妒、怨恨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她精心准备的挑拨和奚落,在明玉这毫不留情的反击面前,溃不成军!
“你……!”李氏气得嘴唇哆嗦,指着明玉,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送李格格回去。”明玉不再看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坐回桌边,拿起筷子,仿佛刚才只是打发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王妈妈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对李氏做了个“请”的手势:“格格,请回吧。”
李氏看着明玉那副云淡风轻、继续用膳的模样,再看看王妈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狠狠地一跺脚,连那盅燕窝都忘了拿,转身捂着脸,呜咽着冲出了正院。
暖阁里恢复了安静。明玉夹起一块酱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脸上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奈。
“弘晖啊,”她对着摇篮里熟睡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只有自己才能懂的苦涩,“你娘这‘雍王府嫡福晋’的KPI……可真不好干啊。前有狼(德妃),后有虎(李氏),中间还有个移动冰山(胤禛)……这职场生态,太恶劣了!”
她端起那碗己经微凉的粥,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胤禛……此刻在永和宫,面对着德妃的催生和塞人,又会是怎样的情形?那句“你是雍王府的嫡福晋”,在年氏即将入府的阴影下,又意味着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将她包围。二胎KPI和空降劲敌的双重压力,己然如同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肩头。
(http://www.i7xsw.com/book/en0iA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