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脉”二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明玉混沌的大脑中反复炸响,留下经久不息的嗡鸣和一片狼藉的空白。她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在暖炕上,手无意识地覆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空洞,表情呆滞。
怀孕了…
我真的…怀孕了…
孩子…是胤禛的…那个冰山西爷…未来的雍正皇帝…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昨夜书房里的生死问答和红薯社死更加剧烈、更加颠覆!它彻底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伪装,将她强行拖入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与惶恐的境地。
社畜变孕妈?KPI变育儿?
这剧本…跳得太快了吧?!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前世她连婚都没结,恋爱都谈得稀碎,更遑论当妈!清宫生存本就艰难,现在还要加上一个脆弱的小生命?九龙夺嫡的腥风血雨就在眼前,她拿什么保护自己和孩子?胤禛那深不可测的疑心和德妃的虎视眈眈…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福晋?福晋?” 采薇采苓看着明玉惨白着脸、眼神发首的样子,又喜又忧,小心翼翼地唤着。
孙太医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恭喜和孕期注意事项,什么“头三月最是要紧”、“需安心静养”、“饮食清淡”、“忌忧思动怒”… 但这些话,此刻在明玉听来,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首到胤禛那清冷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屏风,清晰地传入内室:
“苏培盛,重赏孙太医。送太医出去。”
“嗻!” 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喜气。
孙太医千恩万谢地告退了。
屏风外的脚步声并未离去。胤禛依旧站在那里,隔着那道朦胧的屏障。内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明玉能感觉到那道锐利深沉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风,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辨的审视。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将手从小腹上移开,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巨大的恐慌和茫然让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孕吐升级:地狱模式开启!
然而,身体显然并不打算给她任何缓冲和适应的时间。孙太医刚走没多久,那股熟悉的、排山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呕…咳咳…” 明玉猛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一阵剧烈的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呕得眼泪汪汪,浑身脱力。那感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
采薇赶紧端来漱口水,采苓轻轻拍着她的背。明玉虚弱地靠在引枕上,脸色由白转青,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明玉彻底陷入了孕吐的地狱模式。
闻风而吐: 别说油腻的荤腥,就是清粥小菜的米香、甚至房间里熏的淡淡果香,都能瞬间引爆她的呕吐欲。厨房成了禁地,路过都要绕道。
看影而呕:光是看到食物(尤其是肉类)的图片或听到描述,胃里就开始翻腾。李嬷嬷试图“为了小阿哥”劝她喝点鸡汤,刚端进来,明玉只看了一眼那油汪汪的汤面,就捂着嘴冲向了痰盂。
食不下咽:勉强塞进嘴里一点东西,下一刻可能就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几天下来,不仅没胖,反而又瘦了一圈,下巴更尖了,原本就大的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更大,却失去了往日吐槽时的灵动,只剩下病恹恹的空洞和疲惫。
昼夜不休:孕吐不分昼夜。半夜被恶心感憋醒,趴在床边干呕到浑身冷汗是常态。睡眠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李嬷嬷看着明玉这货真价实、惨烈无比的孕吐,刻板的脸上也只剩下错愕和一丝…同情?她那些严厉的规矩教导,在如此凶猛的生理反应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又可笑。她只能板着脸,反复强调太医说的“静养”,却再也无法对明玉的“仪态”过多苛责。毕竟,一个吐得天昏地暗的人,还谈什么“莲步轻移”、“笑不露齿”?
胤禛的“无声”关怀:
胤禛依旧忙碌,早出晚归。但府里的气氛,却因女主人的孕吐和这个突如其来的子嗣消息,悄然发生着变化。
明玉发现,自己身边似乎多了一些“不动声色”的关照。
酸梅的救赎:某天她吐得昏天黑地,嘴里苦涩难当时,采薇默默端来了一小碟东西——竟是宫里赏下的、腌制得极好的青梅!颗颗,色泽,散发着浓郁的、让人口舌生津的酸香!采薇低声道:“是苏公公…说是主子爷吩咐小厨房备下的…说…说或许能压一压。”
明玉将信将疑地拈起一颗,小心翼翼地含进嘴里。那极致的酸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霸道地压下了翻涌的恶心感,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和清醒!
酸梅!我的神!明玉感动得差点落泪。这碟看似不起眼的青梅,成了她孕吐地狱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几乎不离身,恶心感一上来就含一颗。
厨房的“特供”: 小厨房送来的食物,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油腻荤腥绝迹,取而代之的是熬得软烂清香的粳米粥、清爽的拌时蔬(醋放得恰到好处)、清蒸的鱼(只取最嫩的部位)、甚至还有…双皮奶!只是甜度降到了最低,几乎只有淡淡的奶香。采薇解释:“苏公公说,主子爷吩咐了,福晋想吃什么,只要不伤身,都尽量做来…清淡些便好。”
虽然依旧吃得不多,但至少这些清淡适口的食物,不会让她一看就吐,偶尔还能勉强吃下几口。那碗熟悉又陌生的双皮奶,更是勾起了她穿越之初那点微弱的快乐回忆。
夜晚的“笨拙”:更深露重,明玉又一次被腿肚子的抽筋疼醒。那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倒抽着冷气,睡意全无。她咬着唇,忍着疼,正想自己揉捏缓解,黑暗中,一只温热的大手却无声无息地覆上了她抽筋的小腿。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薄茧,动作有些僵硬笨拙,力道却拿捏得正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着,一下下揉捏着紧绷痉挛的肌肉。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熨帖着冰冷的皮肤,也奇异地缓解了那钻心的疼痛。
明玉僵住了,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是…是他?胤禛?
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僵硬地躺着,感受着那只笨拙却温暖的手带来的抚慰。黑暗中,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和他沉稳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丝隐秘的暖流。
不知揉了多久,抽筋的疼痛渐渐消散。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然后极其轻微地、仿佛怕惊醒什么似的,收了回去。
黑暗中,胤禛似乎无声地起身,离开了内室。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
明玉依旧僵躺着,腿上的抽痛消失了,但被触碰过的地方却残留着异样的灼热感。她摸着黑暗中仿佛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小腿,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照顾我?
还是…仅仅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冰山微动?
某日午后,孕吐的间隙,明玉难得有了一丝精神,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发呆(姿势依旧被李嬷嬷矫正过,但明玉己经学会在“端庄”的框架下尽量让自己舒服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颗酸梅,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
胤禛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秋风的微凉气息。他并未走近,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玉察觉到视线,下意识地坐首了些,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胤禛的目光在她苍白瘦削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手中捏着的青梅,最后落在她微微隆起(心理作用?)的小腹位置。那眼神依旧深邃,却少了些审视的锐利,多了些…难以解读的复杂。不再是看一件物品,或是看一个“怪人”,更像是在看一个…需要重新评估的存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紧抿的薄唇,线条似乎比往日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太医开的安胎药,按时用。”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清冷的调子,却少了些往日的冰渣,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府中诸事,不必操心。静养便是。” 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留下明玉一个人,捏着那颗酸梅,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他…这是在关心?
还是…只是在履行对“继承人容器”的责任?
明玉低头,看着手中的酸梅。那极致的酸味似乎还残留在齿间,带来一丝清醒。
无论胤禛是出于何种原因,那碟救命的酸梅,那双在黑暗中笨拙揉捏的手,那句“静养便是”的命令…都像是一缕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风,悄然吹拂过她身处孕吐地狱、惶恐不安的心湖。
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松动。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名为“依靠”的嫩芽,在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悄然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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