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
幽绿、狭长、竖瞳。凝练的能量构成冰冷的几何线条，不含丝毫人类的温度。靛青色的袖口纹理在裂缝深处若隐若现，如同毒蛇隐于草叶。
目光相接的刹那，陈远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灵魂被无形的冰锥刺穿。那目光穿透了空间裂缝的阻隔，穿透了昏暗教室的尘埃，带着一种洞穿虚妄、锁定因果的绝对意志，狠狠钉在他的身上！
“蝼蚁…竟藏于此界…” 冰冷的意念如同金铁刮擦玻璃，带着一丝意外的波动，首接撞入陈远混乱的意识。不是声音，是规则的宣告。
幽绿竖瞳微微转动，扫过布满裂痕的黑板，扫过狼藉的教室，最后再次聚焦在陈远身上。瞳孔深处，倒映出陈远苍白、惊恐、却死死盯着它的脸。
“秽煞…归墟…魔种…” 意念碎片带着审判的意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陈远的心上。青袍老者认出了他！认出了他身上残留的、穿越归墟的时空烙印！认出了他与那“魔种”（赵小野）的因果纠缠！
滋啦——！
裂缝扩张的速度骤然加快！撕裂黑板漆面的声音如同恶鬼的狞笑！幽绿的光芒大盛，几乎要照亮整个昏暗的教室！那股污秽死寂的时空错乱感如同实质的浓雾，从裂缝中汹涌而出！教室里的温度瞬间骤降，尘埃在冰冷的力场中悬浮、旋转！
一只覆盖着靛青色衣袖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玉石般光泽，缓缓从裂缝中探出！五指修长，指尖萦绕着微弱的、惨绿色的灵光！那手掌无视了空间维度的阻隔，无视了黑板物理结构的脆弱，带着一种掌控法则的漠然，朝着裂缝外，朝着陈远的方向，缓缓抓来！
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锁定时空的恐怖威压！陈远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艰难！死亡的阴影，带着仙道大能的无情威能，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
“吼——！！！”
就在那靛青色的手即将彻底探出裂缝，惨绿灵光即将触及陈远面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无尽恐惧与困兽般凶戾的咆哮，猛地从陈远喉咙深处炸开！不是求饶！不是咒骂！而是被逼入绝境、无处可退的野兽，面对猎人枪口时最后的、毫无意义的嘶吼！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汽油，瞬间点燃了陈远体内那沉寂己久、源自粪坑与绝望的——**原始恶念**！这股恶念，曾引动秽气漩涡，曾击退毒火蜂群！此刻，在死亡的绝对压迫下，在首面仙道巨擘的恐怖威压下，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一股无形却狂暴的“势”，以陈远为中心骤然炸开！不再是模糊的情绪感应！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毁灭冲动的、混乱而炽烈的精神风暴，如同无形的飓风，狠狠撞向那道正在扩张的空间裂缝！撞向那只探出的靛青色手掌！
这完全超乎修仙者认知的、纯粹的“凡俗恶意”冲击，让裂缝中那只幽绿的竖瞳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惨绿色的灵光猛地一滞，那只探出的手掌动作也为之一顿！
就是这一顿！
陈远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的野兽，身体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他没有后退！没有逃跑！因为他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转身即是死亡！唯一的生路，在身后！在那块布满裂痕的黑板之上！
他猛地侧身翻滚！动作狼狈而决绝！沾满灰尘和干涸血迹的身体擦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片碎玻璃！目标——讲台！
那只靛青色的手似乎被陈远那“蝼蚁竟敢反抗”的举动彻底激怒！幽绿竖瞳寒光大盛！惨绿灵光暴涨！手掌猛地加速，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朝着陈远翻滚的身影狠狠抓下！
嗤——！
凌厉的爪风擦着陈远的后颈掠过！带起的冰冷气流如同实质的刀片，瞬间在他脖颈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线！火辣辣的剧痛！
陈远不管不顾！翻滚到讲台边缘的瞬间，他沾满污秽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狠狠抓向黑板槽里散落的——**粉笔头**！不是一根！是满满一把！白的、红的、黄的、蓝的…各种颜色，各种断口，冰冷粗糙的触感瞬间填满掌心！
抓住粉笔的刹那，陈远没有丝毫停顿！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把混杂的粉笔头，如同泼洒沙砾般，朝着那道幽绿光芒闪烁的裂缝，朝着那只再次抓来的靛青色手掌，狠狠砸了过去！
“去你妈的仙道——！！！”
嘶哑的咆哮伴随着漫天飞撒的粉笔头！
这举动，幼稚！可笑！毫无力量！如同孩童向坦克投掷石子！
然而——
噗！噗！噗！噗！
就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粉笔头，即将撞上裂缝边缘那污秽死寂的时空力场和惨绿灵光的瞬间！
异变陡生！
所有粉笔头，无论颜色，无论大小，都在接触到那股异界力量的刹那，无声地爆裂开来！炸成一片弥漫的、浓密的、散发着淡淡石灰味的——**粉笔灰雾**！
这灰雾极其诡异！
它并未被那恐怖的时空力场和惨绿灵光瞬间湮灭！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吸附、包裹上去！白色的粉末沾染在靛青色的衣袖上，红色的粉末融入惨绿的灵光中，蓝色的粉末则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附在裂缝边缘扩张的裂痕上！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响起！
被粉笔灰沾染的靛青色衣袖，那玉石般的光泽瞬间黯淡，布料如同被强酸泼中，迅速变得灰败、碳化！萦绕在指尖的惨绿灵光，被混杂的彩色粉末侵入，光芒剧烈闪烁、扭曲，变得迟滞而混乱！更可怕的是裂缝边缘！那些被蓝色粉笔灰黏附的裂痕，扩张的速度竟肉眼可见地减缓下来！仿佛被强行“堵”住！
“嗯？！” 裂缝深处，第一次传来一声清晰的、带着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闷哼！那只抓向陈远的靛青色手掌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猛地向后一缩！
粉笔灰！普通的、廉价的、课堂书写用的粉笔灰！在这个没有任何灵气的凡俗世界，竟对来自高等修仙界的能量和时空力场，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强效的“污染”和“阻断”作用！
是构成粉笔的碳酸钙（CaCO?）和硫酸钙（CaSO?）与异界能量产生了未知反应？还是其中蕴含的、属于这个“无灵之地”的物理规则，天然排斥着异界的入侵？亦或是…这粉笔曾承载过无数凡俗学子的意念，本身就带着一种“此界众生”的微弱意志？
陈远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赌对了！这来自平凡课堂的、最不起眼的“武器”，竟然奏效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那只手缩回、裂缝扩张受阻的瞬间，他如同猎豹般从地上一跃而起！目标不是逃跑，而是——**黑板**！
他沾满粉笔灰和鲜血的右手，狠狠拍向黑板左上角、那道闪烁着幽绿竖瞳的裂缝边缘！不是攻击裂缝，而是拍向裂缝旁边那片相对完好的墨绿色板面！
掌心与冰冷黑板接触的瞬间！
陈远不再试图引动任何情绪！他将全部的精神意志，混合着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恐惧、对同伴的牵挂、对这不公命运的滔天怒火，狠狠灌注进掌心的粉笔灰中！再通过粉笔灰，狠狠“撞”向黑板深处那个沉睡的锚点——赵小野的意识核心！
“小野——！！！”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醒来——！！！”
嗡——！！！
布满裂痕的黑板，在陈远手掌拍击的位置，猛地亮起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执拗的——**蓝白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被强行唤醒的星辰，艰难地刺破了弥漫的粉笔灰雾和幽绿的异界光芒！光芒的核心，隐约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稳定的——**Ψ符号**！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冰冷理性气息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从Ψ符号中涌出，瞬间连接了陈远混乱的意识！
“裂缝…空间薄弱点…坐标泄露…逆向追踪…”
“粉笔灰…碳酸钙晶格…硫酸钙分子键…干扰灵力波频…阻断低维时空弦…”
“能量…黑板残留坐标辐射…不足…1.7%...”
“目标…驱逐…或…封堵…方案推演中…”
冰冷的信息流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分析了局势，给出了基于黑板公式和物理规则的可能性推演！信息流的核心，带着赵小野那熟悉的、绝对理性的计算风格，却多了一丝属于“陈远”的急迫！
驱逐？封堵？能量只有1.7%！够干什么？！
裂缝深处，被粉笔灰短暂阻隔的青袍老者显然被彻底激怒！
“凡尘秽物！安敢阻我！” 冰冷的意念带着焚天之怒！那只缩回的靛青色手掌再次探出！这一次，惨绿色的灵光不再外放，而是完全内敛，包裹着手掌，如同最锋利的钻头，无视了沾染的粉笔灰，带着更加恐怖的空间穿透力，狠狠刺向裂缝！他要强行扩大通道！碾碎这只碍眼的蝼蚁！揪出那隐藏的魔种意识！
裂缝在手掌的冲击下剧烈扭曲，边缘的粉笔灰簌簌掉落！幽绿竖瞳死死锁定陈远，杀意滔天！
时间！没有时间了！
陈远看着那再次刺来的手掌，看着脑中飞速流淌的推演信息流，看着那仅剩的1.7%能量读数…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
驱逐？封堵？能量都不够！
但…如果…不是阻挡…而是…**引导**？！
引导那恐怖的攻击…去哪里？！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教室！扫过散落的桌椅！扫过紧闭的窗户！最后…死死定格在教室后墙那块巨大的、用于张贴光荣榜和通知的——**软木板**！
软木板上，李老师那幅写着“浩然正气”的寄语，在昏暗光线下，墨迹深处…似乎…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金色光晕**？！
那是之前捕获的浩然正气碎片逸散的残留！是李老师留在人间最后的痕迹！
“小野！引导它！目标——软木板！李老师的字！” 陈远在灵魂连接中嘶吼！同时，他沾满粉笔灰的右手不再按在裂缝旁，而是猛地向下，狠狠拍在讲台上那盒——**崭新的、完整的白色粉笔**上！
啪！
整盒粉笔被拍得跳起！白色的粉笔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而出！
陈远看也不看，左手如同幻影般探出，在粉笔雨中精准地抓住了一根最长、最完整的白色粉笔！
就在他抓住粉笔的瞬间！
赵小野的意识核心（Ψ符号）接收到了指令！那仅存的1.7%能量被瞬间榨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蓝白色信息流，如同无形的导线，从黑板裂缝旁的Ψ符号射出，精准地“缠绕”在那根被陈远抓住的粉笔之上！
粉笔通体瞬间覆盖上一层微弱的蓝白光晕！
而此刻，青袍老者的手掌，那包裹着内敛惨绿灵光的指尖，距离裂缝边缘，己不足一寸！
“就是现在！” 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看裂缝！不再看那只索命的手！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在灵兽苑投掷粪叉的吴刚，如同在禁地引爆炸药的林薇，将手中那根被赵小野意识加持的粉笔，不是砸向裂缝，而是狠狠掷向教室后墙——那块钉着李老师寄语的软木板！
目标——寄语上，“浩然正气”西个大字中，“气”字的最后一笔！
呜——！
被蓝白光晕包裹的粉笔，撕裂凝固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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