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一年的零陵春夜，郡府书房的烛火映着郝普展开的舆图，习珍、习宏兄弟侍立两侧。案头铜壶煮着新茶，氤氲热气中，郝普指尖划过都庞岭的矿脉标记，忽然停在桂阳郡与零陵交界的山地。
“三日前，我让你们查的‘黑风寨’动向如何？”郝普头也不抬，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异常。
习珍一愣，下意识摸向腰间环首刀：“太守，那伙山贼盘踞龙尾谷，前日还劫了武陵商队……”
“他们今日会去袭击临湘渡口的粮船。”郝普打断他，抬眼时目光锐利，“习将军，带两百弟兄埋伏在谷口西侧，记住，只擒首恶，余众驱散。”
习宏瞳孔微缩。黑风寨行事诡秘，连斥候都未探明动向，太守何以断言？他与习珍对视一眼，却见郝普己铺开另一张布帛，上面是刚收到的益阳密报：陆逊在渡口增筑箭楼，兵卒换防频繁。
“三弟，”郝普将密报推给习宏，“你亲自跑一趟武陵，面见金旋太守。就说……”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就说零陵愿以百斛新米，换他郡中‘废弃’的弩机零件。”
**习氏兄弟退出书房时，夜露己重。** 习珍按捺不住：“三弟，你觉不觉得太守越来越神了？黑风寨的事，他怎会知道？”
习宏着密报上“陆逊”二字，想起半月前郝普预言春雨会迟来三日，果然应验。“兄长还记得吗？”他低声道，“太守说过，大病后能‘观星知气象，察土断吉凶’。”两人走到演武场，见新募乡勇正借着月光操练郝普所创的“盾牌阵”，木盾碰撞声在夜色中透着整齐的韵律。
**三日后正午，习珍押解着黑风寨寨主归来，身后跟着缴获的十车粮米。** 郡府正堂，郝普看着跪地求饶的山贼头目，对习珍笑道：“我算定他们缺粮，果然如此。”他转向被吓破胆的寨主，“念你等并非大恶，缴械归田可免死罪。”待山贼退下，郝普从案底抽出一卷竹简，正是关羽上月询问铁器增产的来信。
“君侯虽未明言，实则疑虑重重。”郝普将信递给习宏，“明带些‘新式锄头’去樊城，就说请君侯‘指点农具改良’。记住，只展示粗笨样品，精铁兵器一件不带。”
习宏领命时，注意到郝普案头压着张字条，上面用炭笔写着“秋七月，东吴必有试探”。他想起郝普曾说“吕蒙称病是狼闭目”，心中忽然明了：太守的“预言”，从来不是鬼神之说，而是对人心与局势的洞察。
**五月端阳，都庞岭铁矿的精铁己能日产三十斤。** 郝普在城西工坊召开秘密会议，习氏兄弟与铁匠头领围坐。炉火映红郝普的脸，他指着新铸的长矛头：“此矛柄要中空，内藏硫磺——战时点燃，可破东吴的藤牌阵。”铁匠头领面露难色：“太守，中空锻造需反复淬火，损耗太大。”
“不惜损耗。”郝普语气坚决，“另外，打造百具‘投石索’，半月内完工。”他转向习珍，“下个月的‘防汛演练’，就用投石索操练。”
习珍抱拳：“末将明白，定让弟兄们练到指哪打哪！”他想起上次演练，郝普让士兵在箭镞涂抹草药，说是“防感染”，后来才知那草药实为麻痹神经的毒物。太守的每一步，都藏着后手。
**七月初七，益阳斥候果然传回急报：东吴百余名水兵伪装成渔民，试图偷袭零陵南岸渡口。** 郝普接报时正在批阅屯田簿，闻言将朱笔一搁：“习将军，带‘防汛队’去渡口‘救灾’——记住，只伤其船，不杀其人。”
习珍领命而去，习宏却留在书房：“太守，您早料到了？”
“陆逊接替吕蒙后，必来试探。”郝普走到地图前，指着湘水东岸，“他们想看看，零陵这颗钉子，到底有多硬。”他拿起郝普亲自绘制的“湘水布防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东吴各营寨的虚实，“传我令，让长沙来的密探，重点查桂阳郡的兵器作坊。”
**半月后，习珍大胜归来，缴获三艘东吴快船。** 郝普在演武场设宴庆功，席间却单独将习氏兄弟叫到偏厅。他从怀中掏出两块铜符，上面刻着“令”字：“这是零陵的调兵符，从今往后，你二人各持一块，凡三千以下兵马调动，可先斩后奏。”
习氏兄弟大惊，同时跪地：“太守！此乃重权，我兄弟何德何能……”
“你们有守土之忠，决断之勇。”郝普亲手扶起他们，目光真诚，“零陵是我等根基，将来若有大变，需你二人内外呼应。”他顿了顿，似不经意道，“我昨夜观星，见荆州将有战事，你二人需加紧操练，尤其是水师。”
**习宏心中巨震。** 太守从未提及水师，此刻突然吩咐，莫非……他看向习珍，见兄长也是一脸凝重。两人对视间，忽然明白：太守的“预言”，是警示，更是嘱托。
**秋八月，零陵的稻田一片金黄。** 郝普带着习氏兄弟巡查屯田，见乡勇们一边收割一边操练，农兵合一的景象让他点头。路过陈翁的田垄，老人捧着新收的稻穗迎上来：“太守，用您那曲辕犁，一亩地多收了五斗米！”
郝普笑着接过稻穗，却对习宏低语：“让矿洞的弟兄们加快开采，吕蒙‘病愈’的消息，怕是快传到零陵了。”
习宏默默记下，看着郝普与老农谈笑风生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位太守早己不是那个需要他们保护的文弱书生。他像一棵扎根零陵的古树，将根系深扎进这片土地，而自己与兄长，便是他最粗壮的枝干。
**是夜，郝普在书房绘制水师战船图，习珍送来刚打造的精铁箭头。** 烛光下，箭头寒光凛冽，郝普拿起一枚，在掌心掂了掂：“告诉匠师，这种箭头，三个月内要造五千支。”
“五千支？”习珍吃了一惊，“太守，我们哪来这么多精铁？”
“都庞岭的矿脉，该加大开采了。”郝普望向窗外，零陵的夜色宁静祥和，“记住，动静越小越好。”他顿了顿，忽然道，“后日卯时，会有一场大雾，适合矿洞运输。”
习珍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抱拳：“末将遵命！”他退出书房时，听见郝普在屋内低声自语，像是说给某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习氏兄弟，乃我左膀右臂。有他们在，零陵可保无虞。”
**更深露重，习宏坐在情报房整理密报，忽然想起郝普初到零陵时，在大堂怒斥东吴使者的场景。** 那时的太守，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而现在的太守，眼中是运筹帷幄的深邃。他拿起郝普批注过的“湘水布防图”，见图中桂阳郡的防御弱点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219年，破局之钥。”
习宏将密报小心收好，吹灭烛火。窗外，演武场传来士兵夜间操练的呼喝声，与远处工坊的锤锻声交织在一起，如同零陵的心跳。他知道，在郝普的带领下，这座孤城正在悄然蜕变，而他与兄长，将是这场蜕变中最坚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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