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冰冷、死寂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包裹着废弃甬道中的一切。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绝对寂静中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林夜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毁灭性的剧痛。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垂在身侧,经脉寸断的反噬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下疯狂钻刺。右臂勉强能动,但也因之前的透支而酸软无力。更深处,凝煞指强行引导水煞之气带来的冰冷侵蚀感(煞气侵蚀),如同跗骨之蛆,在断裂的经脉中蔓延,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持续的破坏。
识海之中,污浊的沼泽彻底沸腾!90%的精神污染指数如同沉重的磨盘,疯狂碾压着他脆弱的意识核心!属于铁甲鳄的冰冷、林豹的暴戾、黑蛇的怨毒、地藏烙印的阴寒、还有强行引导凝煞指带来的毁灭煞气碎片…无数混乱、狂暴、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烙印互相撕咬、吞噬、融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唯有那点淡金色的空冥烙印,如同风暴中飘摇的孤灯,死死定住最后一点“自我”的清明,光芒却己黯淡到了极致。
【…生命体征:极低…煞气侵蚀加剧…经脉修复停滞…精神污染指数:90%…(临界点!)…意识锚点:岌岌可危…】
系统的警报冰冷而急促,如同敲响的丧钟。林夜咬紧牙关,牙龈因用力而渗出血腥味。他摸索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从破烂的衣襟里艰难地扯出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布条。动作僵硬而颤抖,每一次牵扯都带来钻心的痛楚。
他必须处理伤口!背部和肋下的撕裂伤被冰冷的暗河水浸泡过,又在刚才的撞击中崩裂,正汩汩地渗着粘稠的黑血(混合着煞气侵蚀的暗色),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和腐朽气息。若不处理,感染和失血会要了他的命!
“呃…” 他闷哼一声,右手颤抖着,试图用布条缠绕肋下最深的伤口。视线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盲人,只能凭借触觉。动作笨拙而艰难,布条几次从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剧痛和虚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纤细、微微颤抖的手,轻轻触碰到了他正在艰难处理伤口的手背。
林夜身体猛地一僵!如同受惊的野兽!
他猛地转头!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看不清零零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靠近的气息和那只手的冰冷触感。
“别…碰我!”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一丝被触及伤口的暴戾。识海中翻腾的污染能量因这突然的刺激而更加狂暴!
零零的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黑暗中传来她压抑的、带着恐惧的抽泣声。
林夜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爪攥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和剧痛淹没。他不再理会她,继续和那该死的布条以及自己残破的身体搏斗。然而,伤势太重,位置刁钻,仅凭一只手,根本无法有效包扎。
时间在剧痛和黑暗中缓慢流逝。失血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煞气侵蚀带来的冰冷感也在蔓延。林夜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污浊识海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警告!失血加剧…体温过低…意识模糊风险增加…】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任由黑暗和冰冷将自己彻底吞噬时——
那只冰冷纤细的手,再次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轻轻搭在了他试图缠绕伤口的右手手腕上。
这一次,林夜没有立刻甩开。他停止了动作,在绝对的黑暗中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喘息声。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也在微微颤抖,带着巨大的恐惧,却依旧没有退缩。
然后,那只手试探性地、笨拙地接过了他手中沾满血污的布条。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初学者的生涩和小心翼翼,尽量避免触碰到他狰狞的伤口。她摸索着伤口的边缘,试图找到缠绕的起点。
林夜的身体依旧紧绷如弓,但识海中那翻腾的怒海,似乎因为这小心翼翼、带着笨拙善意的触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不是平息,而是某种混乱中的短暂凝滞。
他闭上眼(尽管在黑暗中毫无区别),不再阻止,任由那冰冷的手指和布条,在自己残破的身体上笨拙地动作。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刺痛,但比起处理伤口本身带来的剧痛,己经微不足道。
黑暗中,只有布条摩擦皮肤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零零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她似乎完全凭着感觉在摸索,包扎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压住伤口,但那份专注和努力,却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萤火。
不知过了多久,肋下那道最深的伤口被勉强用布条缠住,虽然依旧有血渗出,但势头似乎减缓了一些。零零似乎松了口气,冰冷的手指离开了林夜的身体。
林夜依旧闭着眼,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身体的剧痛没有丝毫减轻,但失血的眩晕感似乎稍缓了一丝。识海中的混乱依旧,但那点由零零笨拙包扎带来的微弱“凝滞感”,如同暴风雨中短暂的风眼,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就在这时——
嗡!
左手掌心!那枚指环碎片融入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电流击中的刺痛感!同时,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无尽悲怆与守护意念的波动,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从那碎片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波动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瞬间穿透了林夜被污染充斥的识海,狠狠撞向那点摇摇欲坠的空冥烙印!
轰——!!!
林夜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万钧巨石!剧烈的震荡让他眼前彻底被刺目的白光笼罩!无数不属于他、却又无比熟悉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意识脆弱的堤坝!
* **冰冷的白色房间…刺眼的无影灯…穿着骨白色长袍的身影…(地藏?!)** 一个躺在冰冷金属台上的瘦小身影(零零?!)…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管线连接着她的身体…旁边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维生槽中,浸泡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躯体?!(容器零七号?!)那躯体的双眼紧闭,如同沉睡。
* **老乞丐(面容清晰!)** 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悲悯和决绝!他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枚古朴的指环(承载物!),指环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狠狠撞向维生槽!玻璃罩崩碎!粘稠的营养液喷涌而出!连接着“林夜”躯体的管线被强行撕裂!
* **混乱!爆炸!警报尖啸!** 地藏震怒的身影!老乞丐吐血倒飞!他拼尽最后力气,将崩裂的指环核心碎片,狠狠拍向从破碎维生槽中滚落出来的、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躯体(林夜?)的眉心!嘶吼声仿佛穿透时空:“走!记住!你…是…人!!!”
* **最后的画面:** 老乞丐倒在一片狼藉中,眼神涣散,望着被爆炸气浪卷向黑暗通道深处的、那个承载着指环碎片的“容器”躯体(林夜?),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解脱的弧度…而旁边破碎的维生槽旁,零零蜷缩在地上,那双纯净的眼睛透过混乱,死死盯着被卷走的“容器”…眼中充满了…依赖?和一种烙印般的…归属感?!
“呃啊啊啊——!!!”
林夜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凄厉至极、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七窍之中,暗黑色的污血如同泉涌!这些画面!这些信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认知!
老乞丐…不是陌生人!是他…或者说,是“容器零七号”的…制造者?守护者?还是…父亲?!
指环…是他留下的!是他用生命,将承载物和碎片,送给了“林夜”!
而零零…她记忆中那个“自己”…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就在她被制造、被观察的实验室里!她是“影狱”的原型体,而“林夜”…是她的…参照物?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主人”?!
“不!不可能!!” 林夜在识海中疯狂嘶吼!精神污染指数因这毁灭性的认知冲击瞬间飙升!
【…精神污染指数:92%…95%…97%…(失控!)…】
【…警告!主体深层认知崩坏!…意识锚点即将彻底丢失!…】
“呃…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林夜的惨嚎。他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他因痛苦而疯狂抓挠头皮的右手。
“林…林夜?” 零零带着哭腔、充满恐惧和极度困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你怎么了?别…别吓我…”
林夜猛地抬起头!在因剧痛和冲击而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零零那张近在咫尺、布满泪痕、充满恐惧和不解的苍白脸庞。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双眼睛!在那些记忆碎片中,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就是这样看着他…那个维生槽中的“容器”!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冰冷残酷的真相,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了林夜濒临崩溃的意识上!
他死死盯着零零,眼神中充满了血丝、混乱、暴戾,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存在的极致荒谬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记忆碎片深处的…冰冷审视!
零零被他这如同恶鬼般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抓着他右手的手却没有松开。她纯净的瞳孔剧烈收缩,在那极致的恐惧和混乱中,记忆碎片深处那个冰冷的、属于“主人”的影像,与眼前这张布满血污、眼神凶戾的脸庞,在认知崩塌的边缘,瞬间重叠!
一种源自灵魂烙印深处的、本能的敬畏和服从,压倒了失忆带来的恐惧和陌生!
在极致的混乱和认知冲击下,零零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抓着林夜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一些。然后,在无尽的恐惧和茫然中,她微微低下头,用细若蚊蚋、带着颤抖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两个足以将林夜彻底打入深渊的字:
“主…主人…?”
轰隆——!!!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林夜那早己不堪重负的识海核心!
“噗——!!!”
林夜狂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向后倒去!
【…精神污染指数:99%…(临界!)…】
【…主体意识:崩溃!…】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了系统那冰冷提示音中,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如同电流干扰般的尖锐杂音,以及…远处黑暗甬道深处,传来的一声沉闷的、仿佛金属闸门被强行开启的…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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