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暗河水浸泡着身体，每一次水流涌动都牵扯着强行修复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林夜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零零，在齐腰深的湍急水流中艰难跋涉。左手紧紧攥着她冰冷纤细的手腕，如同攥着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稻草。
零零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微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喘息。她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充满了对未知环境的恐惧和对身边这个“陌生人”的戒备。失忆带来的茫然如同厚重的迷雾，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林夜的心如同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识海中，污浊的记忆沼泽依旧在疯狂翻腾，铁甲鳄的冰冷、林豹的暴戾、黑蛇的怨毒、地藏烙印的阴寒…无数混乱的碎片互相撕咬、融合，冲击着那点淡金色的空冥烙印防线。零零记忆碎片中那张属于“自己”的诡异脸庞，如同毒刺深埋心底，每一次想起都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和荒谬感。
【…精神污染指数：87%…（波动上升）…意识锚点承受重压…】
【…目标：废弃出口…距离：约七里…暗河支流交汇处水下…】
七里！在重伤、识海重压、还要拖着一个失忆累赘的情况下，这距离如同天堑！
更可怕的是暗河本身。水流越来越湍急，水底地形也变得崎岖复杂。吞噬铁甲鳄获得的微弱【水系妖兽适应性】和【水下视觉强化】在此刻发挥了救命的作用。林夜能勉强感知水流的细微变化，避开一些水下暗藏的锋利岩石和漩涡。昏暗的视野中，河床的轮廓和散落的障碍物也稍微清晰了一些。若非如此，他和零零早己被激流卷走，撞得粉身碎骨。
“小心！” 林夜低喝一声，左手猛地发力，将零零往自己身侧一拽！
哗啦！
一道隐藏在浑浊水流下的锋利石笋，险之又险地擦着零零刚才的位置划过！冰冷的河水溅了她一脸，吓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跟紧我！看脚下！” 林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安抚她的恐惧。生存，是此刻唯一的信条。
零零咬着苍白的下唇，强忍着恐惧和身体的虚弱，努力跟上林夜的步伐，目光死死盯着脚下浑浊的水流，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不知跋涉了多久，前方的水道豁然开阔。两条汹涌的暗河在此交汇，水流变得更加狂暴混乱，巨大的漩涡在河心翻腾，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浑浊的水流互相撞击，激起一人多高的浪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味道。
【…抵达目标区域：暗河支流交汇点…】
【…检测到高强度水流乱流及水下漩涡…极度危险！…】
【…异常地点锁定：交汇点中心漩涡下方…岩壁存在人工开凿痕迹…疑似入口被水流及沉积物掩埋…】
入口在漩涡下方？！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那翻滚的漩涡如同巨兽之口，散发着恐怖的吞噬气息！以他和零零现在的状态，别说潜入漩涡下方寻找入口，就是靠近中心区域，都可能被狂暴的水流瞬间撕碎！
怎么办？！绕过去？但系统地图显示，这是唯一的标记点！放弃？沉眠之井的追兵随时可能顺着暗河找到他们！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零零的手腕，仿佛要从这冰冷的连接中汲取一丝力量。
零零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沉重和焦躁，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向那翻滚的恐怖漩涡，纯净的眼中充满了本能的恐惧，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极细微的…熟悉感？仿佛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深处，见过类似的景象？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只剩下更深的茫然。
就在林夜绞尽脑汁思考对策时——
嗡！
左手掌心！那枚指环碎片融入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刺痛！同时，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感悟碎片，如同被强行唤醒的毒蛇，猛地从他识海深处翻腾的记忆污泥中钻出！
【…检测到深层记忆碎片激活！…来源：吞噬地藏所得…《凝煞指》残缺心得…】
【…关联能量特性：水煞之气（当前环境高浓度）…】
【…是否尝试引导？…警告：主体状态极差，引导失败风险极高，或引发力量反噬！…】
凝煞指？！地藏的绝技？！水煞之气？！
林夜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瞬间成型！
这交汇点的狂暴水流，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如果…如果能像地藏那样，强行抽取、凝聚这水中的“煞气”…是否能短暂爆发出足以撼动漩涡、甚至短暂开辟通道的力量？！
没有别的选择了！赌！
“抓紧我！无论如何别松手！” 林夜猛地转头，对着茫然的零零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零零被他眼中骤然爆发的凶戾光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他的左臂。
林夜不再犹豫！他猛地停下脚步，在激流中强行稳住身形！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死死锁定识海中那枚刚刚被激活的、冰冷暴戾的《凝煞指》感悟碎片！同时，疯狂催动那点淡金色的空冥烙印，试图强行压制识海翻腾的污染，为这次危险的引导争取一丝可能！
“引…煞…！”
他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左手五指猛地箕张，掌心那灼热的指环碎片位置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核心，对准了前方那翻腾着恐怖力量的巨大漩涡！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从林夜掌心爆发！目标首指漩涡中蕴含的狂暴水煞之气！
轰！！！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投入了冷水！整个交汇点的水流瞬间变得无比狂暴！那巨大的漩涡猛地加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道冰冷、混乱、充满了撕裂和湮灭气息的灰黑色水流煞气，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疯狂地朝着林夜箕张的左手掌心汇聚而来！
【…强制引导水煞之气！…能量层级：超高！…超出主体经脉承受极限！…】
【…警告！经脉撕裂加剧！…骨骼承受重压！…精神污染波动失控！…】
“呃啊啊啊——！！！” 林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左手手臂瞬间膨胀了一圈！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灰黑色纹路，如同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在皮下疯狂钻行！狂暴的水煞之气如同无数把冰刀，疯狂切割、冲击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剧痛超越了之前的所有！右臂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狂涌！识海中，那点空冥烙印的光芒疯狂闪烁，在狂暴煞气和失控污染的夹击下摇摇欲坠！
零零紧紧抱着他的左臂，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面无血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夜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痛苦！冰冷狂暴的煞气余波冲击着她，让她如坠冰窟，几乎窒息！
“坚持住！林夜！”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凭着本能，死死抱住他，带着哭腔尖叫！纯净的精神力在极度的恐惧和关切下，无意识地、微弱地散发出来，试图安抚林夜识海中那翻腾的怒海！
【…检测到链接目标（零零）纯净精神力介入…微弱稳定主体精神波动…】
就是现在！
林夜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感觉左手汇聚的水煞之气己经达到了自身承受的极限！再继续下去，不用敌人动手，他自己就会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撑爆！
“凝！煞！指！”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箕张的五指猛地并拢、前伸！食指和中指并指如剑！朝着前方那翻滚的巨大漩涡中心，狠狠一指点出！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刺骨冰寒与毁灭气息的灰黑色指劲，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亡射线，瞬间撕裂了狂暴的水流和空间，狠狠射入漩涡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凝练指劲，在射入漩涡核心的瞬间，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汁，猛地扩散开来！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一切的恐怖“煞域”，以指劲落点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方圆数丈的漩涡核心区域！
轰隆隆——！！！
被“煞域”笼罩的狂暴水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变得粘稠、迟滞！旋转的势头猛地一僵！中心区域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如同镜面般的“凝固”！
【…凝煞指（伪）发动成功！…效果：局部水流迟滞（强效）…持续时间：极短（预估三息）…】
三息！足够了！
“走！！！” 林夜嘶吼着，根本顾不上左臂传来的、仿佛要彻底碎裂的剧痛和经脉寸断的危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将紧紧抱着自己左臂的零零拦腰抱起（姿势极其别扭），朝着那被凝煞指强行“冻结”出的、漩涡中心短暂出现的、相对平静的水域通道，亡命扑了过去！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撞入那片迟滞的水域！冰冷粘稠的触感包裹全身，如同穿过胶水！阻力巨大！但比起外围那撕裂一切的狂暴乱流，己是天堂！
噗通！
林夜抱着零零，重重砸入漩涡中心那短暂平静的水面！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他强忍着窒息感和身体的剧痛，左手死死扣住零零的腰，仅凭双腿疯狂蹬水，朝着系统地图标记的、漩涡下方岩壁的方向猛潜下去！
浑浊的水下，视线被严重干扰。但吞噬铁甲鳄获得的微弱水下视觉强化，让他勉强看清了目标——一处被厚厚水草和淤泥覆盖的岩壁！人工开凿的痕迹在淤泥下若隐若现！
就是那里！
【…凝煞指效果即将消失！…】
系统的警报如同催命符！
林夜眼中凶光爆闪！他抱着零零，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炮弹般朝着那覆盖淤泥的岩壁狠狠撞去！同时，空闲的左手紧握成拳，将最后残存的力量灌注其上，狠狠一拳轰在淤泥覆盖的中心位置！
砰！
淤泥西溅！水草纷飞！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方形金属闸门，在淤泥下显露出来！闸门边缘锈迹斑斑，中央有一个扭曲的、如同锁眼般的凹陷！
找到了！废弃出口！
但闸门紧闭！如何打开？！
【…警告！凝煞指效果消失！…】
身后，那被强行冻结的漩涡猛地恢复了狂暴！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向林夜和零零！
来不及了！
绝望再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林夜紧紧抱在怀里的零零，似乎被这绝境的刺激和闸门显露的瞬间所触动！她那双纯净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深处，一点纯粹的银芒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她无意识地伸出冰冷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点向那闸门中央扭曲的凹陷！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准、带着奇异共鸣频率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钥匙，瞬间注入那扭曲的凹陷之中！
咔嚓！
一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厚重的金属闸门内部响起！
嗤——！！！
沉重的金属闸门，在狂暴水流即将吞噬两人的前一瞬，猛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幽深、干燥、散发着陈旧尘埃气息的黑暗甬道！
生路！
林夜根本来不及思考！抱着零零，借着身后漩涡恐怖的吸力，如同被投石机发射的石块，狠狠撞入了那刚刚开启的黑暗甬道之中！
砰！
两人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翻滚出数丈远！
嗤——！
几乎在他们冲入甬道的瞬间，那沉重的金属闸门再次轰然关闭！将身后狂暴的暗河漩涡和冰冷的死亡彻底隔绝在外！
死里逃生！
林夜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吐出呛入的河水，混合着黑红色的血沫。左臂如同被彻底撕裂，失去了所有知觉，软塌塌地垂在身侧。经脉寸断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识海在凝煞指反噬和精神污染的夹击下，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
【…经脉多处断裂（重度）…左臂功能性丧失（暂时）…精神污染指数：89%…（因强行引导及反噬，急剧攀升！）…】
【…凝煞指（伪）反噬：煞气侵蚀（中度）…需尽快驱散…】
代价惨重！但他活下来了！带着零零，闯进了生路！
他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视线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适应。这里似乎是沉眠之井延伸出来的废弃通道，空气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
“咳…咳咳…” 身边传来零零痛苦的呛咳声。她也摔得不轻，浑身湿透，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蜷缩着，瑟瑟发抖，纯净的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大的恐惧。
林夜强撑着坐起身，仅凭还能活动的右手，摸索着将零零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没有受伤的右侧身体上。他取出水囊（居然还在），拧开塞子，凑到零零嘴边。
“喝…一点…”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几乎难以分辨。
零零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水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冰冷的河水似乎让她恢复了一丝生气，但眼中的陌生和戒备丝毫未减。
林夜自己也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稍稍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感受着身体内部毁灭性的创伤和识海中翻江倒海的混乱。
成功了…但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凝煞指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冰冷的煞气在断裂的经脉中乱窜，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持续的破坏。精神污染指数逼近90%，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指环碎片融入的位置，此刻传来阵阵灼热和冰冷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躁动。刚才凝煞指的成功，似乎与这碎片，与吞噬地藏的记忆，有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关联。
而最让他心悸的，是零零最后开启闸门时，那无意识释放的、精准的共鸣精神波动！她失忆了，却本能地知道如何开启“影狱”据点的闸门？！这绝不是巧合！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身侧、依旧如同惊弓之鸟般的零零。黑暗中，她的侧脸轮廓在微弱的、不知从何处渗入的应急灯光（如果还有的话）下显得模糊而脆弱。
失忆的容器…原型体…本能开启闸门…还有她记忆碎片中那个诡异的“自己”…
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缓缓缠绕、收紧。
真相的冰山一角，似乎就在眼前这片黑暗的尽头。但那后面隐藏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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