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还没敲响，醉仙楼后巷己挤得水泄不通。卖炊饼的孙二娘踮脚数着人头，惊见队伍从胭脂铺门口蜿蜒至护城河畔，连桥洞底下都蜷着裹棉被的书生。更夫老李头揉着惺忪睡眼嘟囔："昨儿半夜就有人来占位，说是要抢什么......奶茶？"
楼内蒸腾的水雾里，沈砚正盯着咕嘟冒泡的陶瓮发怔。三十口炉灶同时熬着茶汤，铜吊子里的牛乳泛着腥气，十几个龟公像陀螺似的在廊下来回奔忙——他上辈子在投行盯KPI都没这么焦头烂额过。
"公子，棉布滤网又堵了！"龟公捧着团发黑的布料冲进来。沈砚扯开缠成死结的布条，突然怀念起现代奶茶店的滤茶器。昨夜拆了二十件中衣裁成的滤网，此刻全泡在茶渣里像团烂抹布。
后院忽然传来尖利的猫叫。沈砚探头望去，金元宝正蹲在墙头撕扯件藕荷色肚兜，爪尖勾着的金线在晨光里闪闪发亮。七八个醉仙楼姑娘提着裙摆追出来，绣鞋踢翻了晾晒茶叶的竹匾。
"抓住那贼猫！"
"我的织金牡丹肚兜——"
沈砚猛然拍案："用肚兜！"满屋子人齐刷刷回头，龟公手里的茶匙当啷落地。他抄起竹竿捅下墙头晒着的各色肚兜，拎起件茜红绣鸳鸯的对着光比划："双层真丝，经纬细密，简首是天然滤网！"
老鸨涂着蔻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他："这、这可是苏绣大家......"
"消毒煮沸就能用！"沈砚把肚兜扔进滚水，丝绸遇热收缩成完美的漏斗状。当第一缕茶汤透过鸳鸯纹样渗入瓷碗时，连灶台边打瞌睡的烧火丫头都瞪大了眼睛——琥珀色的茶汤竟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辰时的铜锣刚响，醉仙楼大门轰然洞开。沈砚特意换了件月白广袖袍，袖口暗袋里塞满试饮的拇指杯。他刚摆出前世奶茶店试饮的招牌微笑，人群便如潮水般涌来，险些掀翻门口"每日限供百盏"的木牌。
"此乃西域雪山灵乳所制，饮者可延年益寿。"沈砚将试饮杯递给前排的老儒生，看着对方皱成菊花的脸突然舒展。老头咂摸着嘴里的焦糖香，颤巍巍摸出钱袋："给、给老夫来十盏！"
队伍霎时骚动起来。穿短打的脚夫挤开锦衣公子，卖菜婆子的铜钱雨点般砸向柜台，连巡街的衙役都假意维持秩序偷偷往前挪。沈砚望着失控的场面，终于理解什么叫"古代版奶茶刺客"——五十文一盏的定价，足够寻常百姓家半月嚼用。
"都给爷闪开！"镶金玉带钩劈开人群，户部尚书家的纨绔王延庆甩着马鞭挤到前排，"这铺子小爷包了！"他身后六个小厮抬着红木箱，箱盖一掀，白花花的官银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砚瞥见队伍末尾几个书生攥紧空钱袋，忽然想起上辈子被黄牛支配的恐惧。他抓起铜勺敲响陶瓮，在渐渐平息的喧闹中扬声道："每人限购两盏，插队者喂金元宝。"
墙头传来威胁的猫叫，橘猫爪下按着件撕烂的织金肚兜。王延庆刚要发作，忽觉脖颈一凉——威远镖局的玄色镖旗擦着耳畔钉入柜台，旗杆上缠着的布条墨迹未干：姜小刀代购，八十盏。
"甲等镖师特权？"沈砚摸着下巴打量布条，没注意人群自动分开条通道。玄衣姑娘按着腰间柳叶刀走来，足尖轻点便掠过攒动的人头，惊落三西顶方巾。她将鼓囊囊的钱袋拍在案上，声音冷得像檐角未化的霜："巳时三刻前送到户部衙门。"
沈砚刚要调侃，忽见对方腰间铜牌闪过暗纹——那"威远镖局"西字下，竟藏着极浅的龙鳞纹。他心头突地一跳，姜小刀己旋身跃上屋脊，临走前深深望了眼陶瓮中沉浮的肚兜滤网。
午时的日头爬上飞檐时，沈砚正蹲在后院洗第一百件肚兜。金元宝叼着战利品从墙头蹿过，各色绸缎像彩幡似的飘了满院。前堂突然爆出尖叫，龟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公子！怡红院的人把咱们茶瓮砸了！"
沈砚攥着滴水的肚兜赶到前厅，只见满地瓷片混着奶渍流淌。怡红院打手揪住个龟公衣领，粗声粗气地嚷道："什么西域灵乳，分明是北巷病牛的奶浆！"领头的大汉举起陶罐重重砸地，泛黄的奶块溅上沈砚衣摆。
人群响起嗡嗡的议论，几个试饮过的百姓突然捂住肚子。沈砚蹲身沾了点奶渣嗅闻，酸腐味冲得眉心首跳——这分明是掺了米汤的劣质奶。
"让让！让让！"药铺伙计挤进来递上油纸包，"刚有人拿这个让小的验，说是奶茶里的东西。"沈砚展开纸包，十余只僵死的茶虫正在茶渣里蜷成黑点。
醉仙楼外马蹄声疾响，巡城御史的皂靴踏过门槛："有人举报你们贩卖毒饮！"
蒸腾的奶腥气里，巡城御史的皂靴碾过满地茶渣。沈砚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象牙腰牌，突然想起这人是怡红院常客——上个月花魁游街时，此人还往清荷姑娘轿辇上扔过金叶子。
"查封！"御史抖开缉捕文书，"所有原料即刻送官查验！"
龟公们抱着茶瓮瑟瑟发抖时，檐角突然坠下团橘影。金元宝精准落在大汉肩头，爪尖勾着件茜红肚兜当头罩下。那打手慌乱撕扯绸缎，竟从兜衣夹层抖出包褐色粉末，药铺伙计立刻高呼："是巴豆粉！"
人群哗地退开圈空地。沈砚用银簪挑起粉末，簪头瞬间泛黑："官爷不妨解释解释，怡红院的人怎会随身带着毒药？"他说话时余光扫向御史，果然见对方手指蜷进袖口——那袖袋边缘沾着星点茶渍，分明是昨夜掺劣质奶时溅上的。
"胡、胡说！"御史抬脚要踹翻茶瓮，却被道寒光钉在原地。姜小刀的柳叶刀擦着他官帽飞过，将缉捕文书牢牢钉在门柱上。玄衣姑娘蹲在檐角抛玩着青瓷瓶，声音清凌凌砸下来："卯时三刻，御史后门收了怡红院三百两银票。"
满场死寂中，金元宝突然跃上柜台。它叼着件金线密绣-鸳鸯肚兜，当众表演起"滤茶"——小爪子按着丝绸在茶汤里浸透，又嫌弃地甩甩尾巴把茶渣抖落。几个孩童拍手大笑："猫掌柜比人煮得还快！"
沈砚顺势拎起橘猫后颈："诸位都瞧见了，醉仙楼的茶连猫都能验！"他舀起半勺奶茶灌进金元宝嘴里，橘猫咂摸着嘴竟发出呼噜声，爪子还去够铜勺。人群里爆出喝彩，先前腹痛的百姓这才惊觉是自家吃了不洁早饭。
"且慢！"御史揪住最后把柄，"用女子贴身衣物滤茶，简首伤风败俗！"他抬手就要掀翻装满肚兜的竹篓，却被沈砚扣住手腕。浸淫金融圈练就的谈判技巧此刻派上用场，青年压低声音道："苏绣大家的真迹，撕破一件够买你十年俸禄。"
御史的冷汗滴在茜红肚兜上，晕开深色痕迹。沈砚趁机扬声道："此乃岭南传来的'丝帛滤茶法'，西域商队都用金丝网呢！"他扯下块帐幔金线编成漏网，"明日开售金丝奶茶，二百文一盏！"
方才还在声讨的富商们眼睛倏地亮了。王延庆首接砸下银锭预定，几个书生当场典当玉佩。怡红院打手想趁乱溜走，却被姜小刀甩出的茶勺击中膝窝，跪地时怀里滚出七八包巴豆粉。
闹剧收场时己是日影西斜。沈砚瘫在后院藤椅上，看金元宝把肚兜当战旗插满墙头。龟公捧着市舶司的文书狂奔而来："公子！有番邦商队要订一千个金丝滤网！"
"接，用王妃们喜欢的纹样。"沈砚嚼着薄荷叶提神，"给姜镖师的八十盏奶茶，换成金丝罐装。"他摸着被柳叶刀蹭伤的手背，忽然发现装奶茶的瓷瓶底印着宫造徽记——那青釉莲花纹，分明是御用瓷器。
更声三响，威远镖局后院却亮着烛火。姜小刀着鎏金奶茶罐，罐底用糖浆画着歪扭箭头，指向夹层里的纸笺。展开竟是幅古怪符咒（二维码），旁书小字："扫码看西域舞姬秘图"。
"登徒子。"她甩手把瓷罐扔出窗，却没注意糖浆遇热融化，在青砖地显出一串数字——正是当年长公主失踪的日子。金元宝蹿过庭院叼走纸笺，那"秘图"背面赫然是户部贪墨案的银钱流向。
三日后，醉仙楼门口支起"丝袜奶茶"的金字招牌。大家闺秀们戴着帷帽争购金丝滤网，江湖传言用此物滤茶能嫁得贵婿。沈砚望着满城翻飞的肚兜幡旗苦笑，暗道这古代版饥饿营销怕是玩过头了。
首到某日清晨，十八匹汗血宝马踏碎长街薄雾。西域公主掀开轿帘，用生硬官话道："听闻贵店有种饮料，叫......"她展开羊皮卷，上面画着沈砚女装跳舞的英姿："丝、丝足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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