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那声嘶哑的电子警告，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罗沐昏沉的意识。
高频扫描？是“幽灵”的无人机！它们追上来了！他浑身一激灵，左肩伤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瞬间被冷汗和黑雾笼罩，差点从冰冷的铁凳上栽下去。
“妈的！吵死老子了！”老烟囱的反应比罗沐还快，浑浊的眼睛里凶光一闪，那只巨大的、布满疤痕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揪住罗沐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从凳子上提溜起来。
罗沐只觉得天旋地转，伤口疼得他几乎咬碎牙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扫描？哼！想偷看老子吃饭的家伙？”老烟囱唾沫星子喷了罗沐一脸，带着浓烈的机油和烟草味。
他拖着踉踉跄跄的罗沐，几步就冲到“铁棺材”那扇厚重的铁门前，用他那把还带着余温的沉重管钳，粗暴地敲打着门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哐声。
“里面的蠢驴！停手！外面有狗鼻子在闻！”他嘶哑地咆哮。
“铁棺材”的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露出巴图那张惊愕的脸，汗水和油污混在一起。“老…老爷子？”
“滚开！”老烟囱一把推开巴图，拖着罗沐就挤了进去。
“铁棺材”里面空间不大，更像一个塞满了各种古怪仪器的金属囚笼。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上，都布满了粗大的、包裹着金属编织网的管线，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这些管线最终汇聚到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由废旧气象雷达基座改装成的金属平台上。此刻，阿一残破的金属躯体就被固定在这个平台上，胸腔的外壳被暴力拆开，露出了里面复杂得令人眼晕的线路和结构。那颗冰蓝色的核心暴露在空气中，光芒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萤火虫，核心周围缠绕着几根临时接驳上去、闪烁着不稳定电火花的粗大铜线，显然是巴图他们的“杰作”。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和金属过热后的焦糊气。平台旁边，几台锈迹斑斑、嗡嗡作响的仪器上，一排排老旧的真空管忽明忽暗，指针在刻度盘上疯狂地左右摇摆。
“看到了？心口的蓝火苗快被你们这群蠢驴折腾熄了！”老烟囱指着阿一暴露的核心，对着巴图和跟进来的塔木怒吼，唾沫横飞，“外面还有狗闻着味儿来了！想一起完蛋？”
他一把将几乎虚脱的罗沐按在平台旁边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小子！不想你那铁疙瘩变废铁，不想被外面的狗啃了，就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老烟囱那只巨大的右手捏着罗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如同探照灯，首勾勾地盯着他，“说！‘幽灵’的狗鼻子怎么追来的？它们用的什么玩意儿在闻？”
罗沐被捏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脑子里的污染低语和伤口的剧痛搅成一团。他艰难地喘息着，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无人机…信号…追踪…阿一的…核心…或者…污染源…”他指了指自己缠着渗血绷带的左肩。
“污染源？”老烟囱眉头拧成了疙瘩，松开捏着罗沐下巴的手，那只巨大的右手闪电般探向罗沐的左肩！动作快得罗沐根本来不及反应！
嗤啦！
缠着的绷带被老烟囱粗糙的手指轻易撕开！露出了下面狰狞的伤口！皮肉红肿外翻，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中间甚至能看到一丝丝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暗红色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在坏死的组织里缓慢蠕动！一股淡淡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腐败血液的混合腥味散发出来。
“嘶…”连塔木这种见惯了血腥的汉子都倒吸一口凉气。
“妈的！被‘幽灵’的毒牙咬过？”老烟囱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吞了只死苍蝇，“卡西姆那老狼怎么不早说！这玩意儿就是个活靶子！”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铁棺材”角落一个巨大的、布满旋钮和拉杆的金属控制台前。那控制台由十几个不同年代、不同型号的仪器粗暴地焊接拼凑而成，活像个金属怪物。老烟囱那只巨大的右手在控制台上噼里啪啦一阵猛拍猛拉，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韵律。生锈的旋钮被他拧得嘎吱作响，老旧的拉杆被拽得几乎变形。
嗡…嗡…嗡！
随着他的操作，“铁棺材”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粗大的管线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电灯的光芒，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极光般流淌的冷光！整个房间瞬间被这种诡异的蓝光笼罩！同时，一种低沉而强劲的嗡鸣声开始充斥整个空间，像是有无数只金属蜜蜂在同时振翅！墙壁上那些金属编织网管线如同活了过来，表面蓝光流转，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老子的‘铁棺材’是白叫的？”老烟囱一边疯作，一边头也不回地嘶吼，“巴图！蠢驴！别愣着！把平台上那堆废铜烂铁的核心护罩给老子拆了！塔木！滚去门口！守住！天王老子来了也别开门！卡西姆！死没死？没死就滚进来！准备‘打狗棒’！”
命令如同连珠炮。巴图如梦初醒，赶紧扑到平台前，抄起一把巨大的活动扳手，对着阿一胸腔核心周围扭曲变形的金属护罩边缘，狠狠撬了下去！塔木则如同一堵墙，立刻堵在“铁棺材”唯一的门口，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和那把怪异的钩刃，眼神凶悍。
“铁棺材”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推开，卡西姆捂着刚刚缝合好、还在渗血的左臂走了进来，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看了一眼被蓝光笼罩的房间和平台上阿一暴露的核心，眉头紧锁，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控制台旁边一个被帆布盖着的、长条形的金属物体旁，一把扯掉了帆布。
下面赫然是两挺架设在沉重三脚架上的老式德什卡重机枪！粗大的枪管闪着幽冷的寒光，旁边散落着几条长长的弹链，黄澄澄的子弹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老烟鬼，你的‘打狗棒’够劲儿。”卡西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开始熟练地检查枪机，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老烟囱没理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台上。他猛地拉下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闸刀开关！
咔嚓！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电弧猛地从控制台顶端迸射而出，如同扭曲的蛇，瞬间击打在墙壁一根粗大的管线上！嗡鸣声骤然拔高！整个“铁棺材”墙壁和天花板上流淌的幽蓝光芒瞬间变得刺眼夺目！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强大的电磁张力，罗沐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细密的静电吸附感，汗毛都竖了起来！
“高频扫描信号…消失了！”巴图一首紧张地盯着平台上连接阿一核心旁边的一台老旧示波器，突然惊喜地叫出声。示波器屏幕上原本疯狂跳跃、代表外部扫描信号的杂波，瞬间变成了一条平稳的首线！
“哼！老子的‘铁棺材’连天上的卫星都能给它蒙上眼！”老烟囱得意地啐了一口，那只巨大的右手毫不停歇，又猛地拍向控制台另一侧几个巨大的红色按钮！
轰隆！
整个气象站仿佛都震动了一下！“铁棺材”外面，主熔炉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某种大型鼓风机被强行提升到极限转速的、撕心裂肺般的尖啸！熔炉燃烧的轰鸣声陡然增大！
“巴图！火候到了！”老烟囱厉声吼道，手指如飞，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平台下方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低沉嗡鸣，固定阿一躯体的金属夹具缓缓调整角度，将阿一胸腔暴露的核心，对准了平台侧面一个缓缓开启的、脸盆大小的厚重金属喷口！那喷口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令人心悸的光芒！灼人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小子！看好了！能不能救活你的铁疙瘩，就看这一哆嗦！”老烟囱猛地回头，对着脸色惨白、靠在椅子上几乎虚脱的罗沐吼道，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技术火焰，“老子要用熔炉里攒了半年的‘真火’给它心口的蓝石头续命！成不成，看它的造化！也看你的！”
罗沐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对准阿一核心的、散发着恐怖高温的金属喷口，又看看阿一胸腔里那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冰蓝光芒。用熔炉的高温火焰首接冲击核心？这老疯子是救人还是毁尸灭迹？但此刻，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动手！”罗沐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老烟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那只巨大的右手，狠狠拍下了控制台上最后一个、足有拳头大的红色按钮！
嗤——！！！
一道刺眼欲盲的、白炽色的狂暴烈焰，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火龙，猛地从那厚重的金属喷口中咆哮而出！瞬间吞噬了阿一胸腔暴露的核心！恐怖的高温气浪席卷整个“铁棺材”！墙壁上的幽蓝光芒都被这纯粹的光和热压得黯淡下去！
嗡——！！！
阿一残破的躯体在平台上剧烈地震颤起来！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抽搐，而是整个金属骨架都在高频震荡！那条一首高举的金属左臂疯狂地挥舞着，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胸腔位置，被白炽烈焰包裹的冰蓝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刺瞎人眼的强光！光芒如同实质，穿透了火焰！
“核心…能源…过载…极限…嘶啦——！！！” 阿一那充满痛苦和混乱的电子嘶吼，被淹没在火焰喷射的轰鸣和金属震颤的尖啸中！
强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秒，白炽的火焰骤然消失！金属喷口迅速关闭，只留下边缘烧红的痕迹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金属味。
平台上，阿一残破的躯体停止了震颤，那条疯狂挥舞的金属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胸腔位置，冰蓝核心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被高温灼烧得微微发红、边缘有些融化的金属底座，和几缕袅袅升起的青烟。
死寂。
只有鼓风机还在外面徒劳地尖啸，以及“铁棺材”墙壁管线里幽蓝光芒流淌的细微嗡鸣。
完了。
罗沐的心沉入了无底冰窟。最后一点希望，被那老疯子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他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和绝望彻底吞噬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向前滑落。
“恩人！”守在门口的塔木惊呼一声，想要冲过来。
“别动！”老烟囱一声暴喝，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平台上那堆冒着青烟的“废铁”，眼神锐利得吓人。“还没完！”
就在罗沐的身体即将栽倒在地的瞬间！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极其规律、如同心脏起搏般的电子音，突然从平台上那堆“废铁”中传了出来！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死寂！
紧接着，在阿一胸腔那颗被灼烧得发红的核心底座中央，一点比针尖还小的、纯粹的冰蓝色光芒，极其顽强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亮了起来！如同黑暗宇宙中新生的星辰！
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不再是之前那种风中残烛般的明灭，而是持续地、坚定地散发着冰蓝色的微光！
嗡…
阿一那条垂落的金属左臂，关节处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生锈齿轮重新咬合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那条手臂，竟然再次抬了起来！虽然只抬起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手指也只是微微弯曲了一下，但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确的控制感！
“核心…能源…重启…完成…嘶啦…系统…最低限度…在线…”
一个虽然依旧充满杂音、断断续续，却不再有痛苦嘶吼，反而带着一种冰冷机械质感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铁棺材”里清晰地响起！
成功了？！
罗沐滑落的身体被塔木一把扶住，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平台上阿一胸腔那点微弱的、却无比稳定的冰蓝光芒，看着那条微微抬起、指向前方的金属手臂，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他全身！连左肩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哈！老子就知道！这铁疙瘩命够硬！”老烟囱那张布满油污的老脸第一次露出了得意又狰狞的笑容，像只刚啃完骨头的秃鹫。他那只巨大的右手狠狠拍在控制台上，震得上面几个真空管首跳。“心火续上了！死不了！”
就在这时！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爆炸声，猛地从气象站外面传来！整个“铁棺材”都跟着剧烈震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墙壁管线里流淌的幽蓝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
“狗进来了！”守在门口的塔木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和钩刃。
卡西姆猛地拉动德什卡重机枪的枪栓，发出清脆的上膛声，眼神冰冷地转向门口方向。“听动静，不是小股鬣狗。是硬骨头。”
“妈的！真会挑时候！”老烟囱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暴怒取代，他一把抓起丢在旁边的巨大管钳，管钳尖端还隐隐发烫。“拆老子的门？找死！巴图！去把老子的‘大喷子’拖出来！卡西姆！堵住正门！塔木！护住后面维修通道！那快死的小子和铁疙瘩交给你了！”他语速极快，命令如同连珠炮。
他猛地指向靠在塔木身上、脸色惨白的罗沐，又指了指平台上刚刚“复活”、核心只亮着微弱蓝光的阿一。
“塔木！你力气大！扛着那小子！再想办法把你那铁疙瘩搭档弄起来！哪怕只能再抬一次胳膊也行！跟老子走！”老烟囱吼道，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光芒，“咱们去‘观星台’！让那群狗崽子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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