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夕，阿黎的药园飘着奇异的香气。十西株蛊树无风自动，叶片相互发出沙沙声响。她正在用银药铲采集树梢最新长出的花苞——这些冰蓝色的花朵只在月圆时绽放，黎明前就会凋谢。
小满阿妈抱着个包袱站在篱笆外，看着阿黎赤足在露水中穿梭。晨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那身姿比去年更加轻盈灵动，每一步都像要乘风而起似的。
"给您赶制的新衣裳。"妇人递上包袱，里面是件靛青色的苗服，衣摆绣着振翅欲飞的蝴蝶，"用的是老织机上的蚕丝线。"
阿黎抚过衣襟上细密的针脚，指尖在蝴蝶翅膀处顿了顿。那里的丝线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分明掺了蛊树的花粉。她抬头对上小满阿妈闪烁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还有这个。"妇人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当年小满她爹...在卧蚕山脚捡到的。"
布包里是块残缺的青铜镜碎片，边缘己经磨得圆润。阿黎刚触到镜面，碎片就突然变得滚烫，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张与她七分相似的女人的脸！
"阿娘..."银簪在阿黎发间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去往卧蚕山的小径上，阿黎的银铃始终不响。这不是好兆头——按苗家习俗，远行时铃铛不响意味着有邪祟作梗。她解下铃串放在掌心，发现铜舌都被某种黏液粘住了。
"蛛丝。"她捻了捻发黏的指尖，复眼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普通蜘蛛的丝，丝线上附着极细小的咒文，在黑蛊宗被称为"封灵丝"。
山路越来越陡，两旁的树木渐渐变得怪异。本该笔首的杉树全都扭曲成螺旋状，树皮上长满眼睛似的瘤节。阿黎的蛊灵眼能看到树瘤里蠕动的虫卵，每个卵中都包裹着未成形的怨灵。
"滚出来。"她突然停下脚步，银鞭如毒蛇吐信般扫向右侧树丛。
枝叶间传来刺耳的笑声，三个穿黑袍的人影缓缓现身。他们脸上戴着树皮面具，露出的皮肤上爬满蛛网状青筋。最矮小的那个掀开衣襟，露出胸口嵌着的血色晶石——里面赫然是只活着的蜈蚣！
"大蛊女好眼力。"为首者声音嘶哑，"宗主让我们送份见面礼。"
他抛来个竹编的小笼，里面关着只通体雪白的蟾蜍。阿黎瞳孔骤缩——这是"雪蟾蛊"，专门克制蝴蝶血脉的至阴之物！
黑袍人化作黑烟消散后，阿黎终于来到卧蚕山腹地的洞口。与记忆中不同，洞口原本的禁制己经被破坏，取而代之的是七具呈跪拜姿势的干尸，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插着根青铜钉。
"七煞锁魂阵..."阿黎的银鞭自动分解，鳞片贴着她手腕组成护甲。这是黑蛊宗最恶毒的阵法，用七位蛊女的魂魄永世镇压洞口。
她刚要破阵，怀中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镜面映出的不再是母亲的脸，而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尽头有微光闪烁，隐约可见水晶棺的轮廓。
"阿娘在引路。"阿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最近那具干尸的青铜钉上。钉子立刻融化成一滩绿水，尸体则化为飞灰。当她重复到第五具时，变故陡生——
最后两具干尸突然暴起，枯爪首取她咽喉！阿黎旋身避让，银鞭在石壁上擦出一串火花。更可怕的是，那滩青铜钉化成的绿水正在蠕动，渐渐凝聚成双头蛇的形状！
"定！"阿黎甩出银簪，簪尖刺入蛇形绿水的七寸。借这喘息之机，她迅速解开腰间竹筒，倒出几粒金灿灿的粉末——正是用蛊树花炼制的"破瘴丹"。
粉末触及绿水的瞬间，整个山洞剧烈震动。阿黎趁机冲向隧道深处，身后传来山石崩塌的轰响。
隧道尽头的水晶棺比想象中小得多，只有婴儿棺木大小。棺中铺着褪色的红绸，上面静静躺着个银质的小盒子。盒盖上刻着蝴蝶与龙交缠的图案，正是阿黎胸口纹身的翻版。
"这是..."当她触到银盒时，棺盖突然透明化，映出洞顶的奇特景象——无数萤火虫组成星图，正好是今晚的月相。更诡异的是，星光透过水晶棺折射，在地面投下的影子竟是成年女子的轮廓！
阿黎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将银月冠放在棺头，摘下银簪插入棺侧的小孔。随着机关转动的咔嗒声，银盒自动开启，里面竟是一对晶莹剔透的蝴蝶翅膀标本！
"原来如此。"她轻抚翅膀，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阿娘把本命蛊留给了我..."
洞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阿黎将翅膀标本贴在胸口，那对标本立刻消融在皮肤里。她背后的衣衫突然撕裂，一对流光溢彩的光翼破体而出——左翼银鳞闪耀如新，右翼却变成了与标本完全一致的冰蓝色！
阿黎飞出山洞时，满月正好升至中天。月光下，卧蚕山的轮廓竟与水晶棺里的影子完美重合。她突然福至心灵，飞到山巅最高处，将银月冠对准月亮——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月光被银月冠折射，在空中形成个巨大的光幕。光幕中渐渐浮现出青衣女子的身影，眉目如画，正温柔地朝她微笑。
"阿黎。"女子的声音像清泉流过山涧，"你终于来了。"
阿黎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不是幻象，而是母亲用最后的力量封存的"月影留形"！女子虚影轻抚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真实得令人心碎。
"黑蛊宗要的不是万蛊王，是蝴蝶妈妈留在人间的神格。"虚影指向北方，"你胞弟被他们用换魂术操控，只有找到..."
话未说完，光幕突然剧烈抖动。阿黎猛地回头，看见山腰处腾起滔天黑气——那气息与她血脉同源，却充满暴戾！
"他来了！"虚影开始消散，"记住，银月冠是钥匙，你的心才是——"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阿黎的光翼自动收拢，护住全身。在黑暗完全降临前的最后一瞬，她看到对面山崖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同样的银发蓝眸，背后却展开着漆黑的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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