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鞭子似的抽打林氏宗祠的窗棂。林晚哆嗦着往火盆里添炭，湿衣水汽蒸得供台上母亲画像发鬓洇开墨痕——画边不知何时多出列暗红小字：
「丙寅年霜降，火厄，溺亡」
水珠从她额发滑落，滴在“溺亡”二字上，墨痕化开如血泪。院外传来萧昀家丁的砸门吼叫：“弑君嫌犯林远诚速速归案！” 父亲午间被抓走时，只来得及往她怀里塞包荞麦粉。
“烙饼...你娘最爱吃的...”他最后的话被雷声吞没。
破门栓发出呻吟。林晚抄起烛台抵门！火苗却被穿堂风扑得明明灭灭。忽然，刺骨寒气自身后裹来！萧珩湿透的身体贴上她背脊，双臂如铁箍锁住她腰身：“债主冻死了...你...亏本...” 他牙关磕碰，寒毒发作的冷气首往她衣领钻。
“松手！”她手肘狠击他肋下！
他闷哼，搂得更紧：“祠堂地砖下...有暗道...”滚烫额头抵住她后颈，“火盆左三右西...”话音未落，大门轰然洞开！萧昀提灯冷笑：“奸夫躲这儿私会？”
冷风卷着火盆炭灰扑向母亲画像！“溺亡”二字瞬间被灰烬覆没！林晚瞳孔骤缩——这就是“火厄”？
“爹不是凶手！”她抓起荞麦粉袋砸过去，“烙饼自证！”
萧昀劈手抓住粉袋：“好！就在你娘灵前烙！若无毒——”他指尖抹过烛泪滴在供台，“就用这烫油点你娘牌位天灯！”
荞麦粉混着雨水揉成团。林晚跪坐火盆前，面饼拍在烧红的炭盆铁架上，滋啦白烟混焦香腾起。萧珩仍挂在她背后打颤，吐息冻得她耳垂发麻。她反手抓他手按向面饼：“帮忙翻面...工钱抵债！”
他指尖拂过滚烫饼缘，沾了星点焦黄。雷光忽闪，照亮他指腹微不可察的蓝丝——是铅粉混着蛇兰毒！萧昀竟在荞麦里下双毒！
林晚悚然。此刻若揭穿，萧昀必立毁牌位！电光石火间，她假作揭饼烫手，整张饼摔向炭火！灰烬轰然炸扬！
“饼焦了不算！”萧昀厉喝，“重烙！”
林晚咬牙重揉面。萧珩忽咳出口黑血溅在饼胚上！血浆裹住蓝丝毒斑，瞬间凝成褐痂！
“秽物毁饼！”林晚尖叫着抓起血饼摔上炭火，“这怎么吃！”
萧昀挥袖扫飞灰饼：“装疯卖傻！” 烛泪滴向牌位棉芯——
“那吃我的！”
萧珩猛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冷硬的糖霜馅饼砸上供台！饼面糖霜被雨水晕化，显出八个字：
「酉时三刻 溺杀于井」
与画像谶语如出一辙！
“当年慈明宫纵火案，”萧珩染血唇勾起冷笑，“你爹萧启章奉贵妃令灭口，却在井边遭周慈心反刺，留下腰胁疤。你怕我查伤疤，才急着栽赃灭口！”
萧昀下意识捂腰！林晚趁机泼出整袋荞麦粉！毒粉迷眼，她拽起萧珩扑向火盆！脚猛踹盆沿——“轰隆！”
地砖塌陷！两人坠入漆黑甬道！
“追！”萧昀咆哮声被塌砖阻断！
地下霉味呛鼻。萧珩的火折子照出满壁抓痕，一道深痕旁刻着褪色小字：「丙寅女，火厄溺亡——周慈心绝笔」
母亲的字迹！她死前在此刻下预言？
林晚指尖颤抖，忽摸到甬道凹处藏着的铁盒！盒内仅半张烧焦羊皮卷，卷上胭脂潦草涂抹：
「酉时三刻井底，留女一线生」
胭脂沾着淡淡蜂蜡香——是母亲最爱的胭脂味！原来溺亡谶语是她死前铺的求生路！
泥水从头顶裂缝浇下！追兵在即！萧珩撕下衣摆浸透炭灰，在羊皮卷背疾书：
「三年后开槐树洞，若未归，烧之勿念」
塞入铁盒卡进石缝。他拽起林晚在岔路口狂奔！前方隐约水声轰鸣。
“错路！”林晚嘶喊，“右边是死水潭！”
他猛地将她按在湿壁：“听！”——左道传来犬吠！狗情敌的嚎叫！
“跟它走！”萧珩背起她冲向狗吠处！泥浆没膝时，前方豁口泄入天光！汴河暴涨的浑黄洪水在洞口翻腾！
狗情敌正扒着洞口浮木狂叫。林晚解下染血的发带系上浮木：“抱紧！”
洪水如巨兽吞噬前，萧珩突然咬破指尖，在她掌心血书「生」字，又抓起块碎石塞她怀里：“槐树下的债...讨不回来，变鬼也缠你！”
巨浪拍来！浮木撞出洞口！
天旋地转间，林晚攥紧碎石。激流撕扯，母亲遗留的胭脂盒从袖口滑落。盒盖旋开，半块青玉佩随浊流浮沉——正是她在老槐树藏起的定情佩！
萧珩的嘶吼盖过雷暴：“玉佩收好——”
“咔嚓！” 裂帛声刺耳！系玉佩的红绳绷断！玉佩随漩涡沉入河底，只剩断绳缠在她腕间。
洪水将她拍上河滩槐树根时，雨势稍歇。狗情敌舔着她冻紫的脸，远处飘来追兵火把的光。
她抠开槐树根下的湿泥，塞进那颗棱角分明的碎石——是萧珩特质的焰硝石！羊皮卷的“槐树洞”在此！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前，她将带血的断绳绕在树根，与碎石埋作一堆。
“债主...”她对着雨夜呢喃，“你得活着...还钱...”
狗情敌蹭着树根呜咽。树皮缝隙里，它扒拉出个深嵌的铜钱——西道棱，西条命痕的辽国钱。
槐花混雨砸落唇边，苦中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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