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岁剑在膝头嗡鸣。
青河盘坐在焦土中央,五指紧扣剑柄。剑身的震颤顺着臂骨爬上来,在胸腔里激起沉闷的回响。他盯着剑格处那枚"青"字篆刻,字痕里渗出的露珠带着铁锈味——像血,又像陈年的泪。
"从我体内发芽......"
他喃喃自语,左手抚上心口。那里看似平整,可当斩岁剑靠近时,皮肤下便浮现出淡青色的脉络,交织成一朵含苞的花。花萼上布满细小的名字,每个都是"青河",只是笔迹各异——有的狂放如刀劈斧凿,有的清秀似雨打新荷。
剑尖忽然自主转向,指向东南方。青河眯起眼,远处山脊线上,隐约有座破败的塔影。就在他凝神注视的瞬间,瞳孔深处的青萼花突然绽放一瓣,视野里顿时浮现无数交错的光丝——每根丝线上都串着记忆碎片,像挂在蛛网上的露珠。
"这是......"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根光丝。指尖刚触及,周遭景象骤然扭曲。
*****
血月当空。年轻的青河——不,是某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正跪在泥泞中。他面前站着个撑青纸伞的身影,伞面绘着倒生树,树下跪拜的小人正在流血。
"记住,你叫青河。"伞下传来宁无尘的声音,却比记忆中更嘶哑,"第三十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少年颤抖着接过一枚青色玉牌。当他的血滴在牌上,胸口突然裂开,嫩绿的枝条从血肉中钻出,顶端结着花苞。
"为什么是我?"少年呕着血问。
伞面微微倾斜,露出宁无尘半张腐烂的脸:"因为只有你的魂魄,能养出完整的'本命椿'。"
*****
幻象碎裂。青河大汗淋漓地回到现实,发现斩岁剑己刺入自己胸口三寸,却没有痛感,只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剑槽流出——不是血,而是泛着青光的树汁。
"本命椿......"
他猛然想起二十九临终时的话:"她给了我名字,教会我控制年轮..."那个"她",是否也曾这样将枝条种进二十九体内?而自己,不过是这场漫长栽培中最新的一株幼苗?
剑柄突然发烫。青河低头,看见"斩岁"二字正在融化,重组为新的铭文:
"斩前尘
断来世
唯余当下"
山风骤起,卷着焦土上的骨灰扑打在他脸上。远处塔楼传来钟声,每响一次,他胸口的青萼花就绽开一瓣。当第九声钟响消散,脑海中突然响起宁无尘的冷笑:
"你以为逃了二十九年,就能摆脱宿命?"
青河暴起,斩岁剑横扫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焦黑的树桩齐齐断裂,断面渗出青黑色黏液。空气中弥漫起腐朽的甜香,闻之令人想起殡葬用的白花。
"滚出来!"他对着虚空怒吼。
回应他的是一阵窸窣声。树桩阴影里爬出无数木傀——有人形的,也有兽状的,每具腐朽的躯体上都刻着数字:十七、西十三、六......正是壁画上那些小人头顶的数字。
最前方的木傀突然开口,声音赫然是二十九:"容器终将盛满,果实终要坠落。"它抬起腐烂的手,指向青河胸口,"你的椿,快熟了。"
青河低头,看见青萼花己绽开大半,花心处结着颗珍珠大小的果实。更可怕的是,果实表面浮现着人脸——是那些记忆碎片里不同时期的"青河",正无声嘶吼着想要挣脱。
斩岁剑突然自主行动,剑尖刺向果实。就在即将触及的刹那,整座山谷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缝隙,粗壮的根须破土而出,每根都缠着具棺材——棺木由活木制成,表面年轮还在缓慢旋转。
最近的一具棺材轰然开启。里面躺着个穿青衣的女子,腕系红绳,面容与青河有七分相似。她心口插着把断剑,款式与斩岁剑一模一样。
"青......蘅?"
女子突然睁眼,瞳孔里盛开着完整的青萼花。她拔出胸口的断剑,声音像千万片树叶:
"他们骗了你。从来没有什么三十一轮回。"断剑指向青河,"你,就是最初的种子。"
所有棺材同时开启。每具尸体都穿着青衣,心口插着断剑,面容逐渐从女性变为男性,最终定格成青河的模样。最后一具尸体甚至还有温度,仿佛刚刚咽气——那是二十九。
"学修不是邪修。"青蘅的声音开始失真,"他是园丁,负责修剪不结果的枝丫。"她的身体迅速木质化,"而你,是最后一株被嫁接的幼苗。"
整座山谷的根须突然向青河涌来!斩岁剑爆发出刺目青光,剑格处的"青"字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青铜钥匙——正是无字碑前那把。
青河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钥匙。当指尖触及冰凉的金属,所有幻象烟消云散。他仍跪在焦土中央,斩岁剑完好无损地横在膝头,胸口的青萼花恢复成花苞状态。
唯有掌心多了一行渗血的小字:
"钥匙开锁
锁在塔顶
真相是毒
慎饮"
山脊线上的破塔在暮色中泛着青光,像颗嵌在大地上的腐烂牙齿。青河缓缓起身,发现每走一步,地上的焦土就绽开一朵白花。花蕊中蜷缩着微小的木傀,全都朝他跪拜。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月光照亮山径,他看清那些所谓的"白花",原来都是——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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