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晨光透过残破的窗棂，在青河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些木质化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昨夜红绳带来的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翻涌，那个站在血河中的青衣女子，那些燃烧的树木发出的惨叫......
"醒了？"
二十九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他手里拎着一条还在挣扎的活鱼，鱼鳃一张一合间，青河清晰地看到鱼鳞上浮现的数字：三。
"今天开始教你控制能力。"二十九将鱼扔在青河面前，"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青河看着地上扑腾的鱼，喉咙发紧："怎么控制？"
"感受你体内的年轮。"二十九蹲下身，指尖点在青河胸口，"《大春功》不是让你变成怪物，而是让你成为时间的主宰。"
青河闭上眼，尝试按照二十九说的去做。起初什么也感觉不到，但随着呼吸逐渐平稳，他忽然察觉到心脏处传来细微的脉动——那不是心跳，而是年轮旋转的节奏。
"很好。"二十九的声音变得遥远，"现在，试着把这种感觉延伸到指尖。"
青河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食指己经完全木质化，变成了一截细小的树枝。更可怕的是，那截树枝正不受控制地向地上的鱼伸去。
"停下！"他猛地缩回手，树枝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青痕。
二十九冷笑："害怕了？昨晚给乞丐续命时的勇气哪去了？"
"那不一样！"青河握紧拳头，"我不知道会把他变成......那种东西。"
"因为你只会掠夺，不会给予。"二十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真正的控制，是学会'交换'。"
青河还没反应过来，二十九己经用匕首划开他的掌心。鲜血滴落在鱼身上，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让鱼变异，而是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血膜。
"看仔细了。"二十九低声说。
血膜下的鱼鳞开始变化，数字从"三"跳到了"三十"，但鱼的外形没有任何改变。更神奇的是，青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鱼身上流入了自己体内——不是寿命，而是一种清凉的能量。
"这是......"
"平衡。"二十九松开手，"你给了它寿命，它给了你灵气。这才是完整的《大春功》。"
青河震惊地看着那条鱼。它依然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变成木傀的迹象。而自己掌心木质化的部分，竟然稍稍褪去了一些。
"记住这个感觉。"二十九站起身，"下次再想救人时，先想清楚要拿什么来换。"
接下来的三天，青河像着了魔一样练习这种"交换"。他用院子里的蚂蚁、路边的野草做实验，慢慢掌握了控制血液中那种诡异力量的方法。但真正让他恐惧的是，每次成功完成交换，他体内的年轮就会加速旋转。
"这是正常的。"二十九检查着他胸口发光的年轮，"《大春功》本就是与时间赛跑。你获得越多，轮回就越快。"
第西天清晨，青河在溪边练习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血不仅能延长寿命，还能缩短它。
当时他正对着一片落叶尝试交换，不小心将一滴血落在了叶脉上。刹那间，叶子上的数字从"五"变成了"零"，而叶子本身瞬间干枯粉碎。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让年轮又转快了一分。
"这就是掠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二十九说，"但我不建议你常用。每夺一条命，你离'木化'就更近一步。"
青河猛地转身："你为什么不早说？"
"有些事得自己发现才记得住。"二十九的眼中闪过一丝青河读不懂的情绪，"就像你现在应该己经发现，为什么我能活这么久。"
青河僵住了。是的，他早该想到——二十九手臂上的年轮，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每一道都代表着一轮修炼。而最外圈的"二十九"意味着......
"你夺了多少条命？"青河声音发颤。
二十九没有回答，只是掀开衣袖。在那些年轮刻痕的最内侧，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迹：第一轮：一百七十三。，都是该死之人。
"这是我的起点。"他轻声说，"也是你的未来。"
青河倒退两步，胃里翻涌着恶心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十九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那不是一个老师在看待学生，而是一个罪人在看着即将步入歧途的同路人。
"我不会变成你这样。"青河咬着牙说。
二十九笑了，那笑容比任何言语都令人毛骨悚然："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以为你有选择？"
当天夜里，青河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里，每棵树都有着人脸。他们朝他伸出手，嘴里喊着同一个名字——不是"青河"，而是一个他从未听过却又莫名熟悉的名字。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屋顶上，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来的匕首。更可怕的是，匕首上沾满了血，而他的嘴角残留着某种腥甜的味道。
"终于想起来了？"二十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青河低头，看见他站在院子里，脚边躺着三具尸体——都是镇上的居民，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血洞，而洞口的边缘呈现出木质化的痕迹。
"我......"青河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做了什么？"
"不是你。"二十九踢了踢尸体，"是他们想杀你。因为你昨天在集市上救的那个孩子，是长生盟的眼线。"
青河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上，赫然有着和那银面人一样的衔尾蛇纹身。
"现在你明白了吗？"二十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疲惫，"《大春功》从来不是恩赐，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逃亡。你救的人会害你，你杀的人会追你。九百年的轮回，不过是换着花样重复同样的错误。"
青河从屋顶跳下来，双腿发软。他仔细检查那几具尸体，发现他们虽然死了，却没有完全变成木傀——只有伤口周围有木质化的迹象。
"你控制住了。"二十九突然说，"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你的身体己经开始学会区分杀戮与拯救。"
青河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二十九慢慢卷起袖子，露出那些年轮刻痕，"也许你真的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月光下，青河第一次看清了那些刻痕的真相——每一道年轮旁边都刻着细小的名字。有些名字被划掉了，有些还清晰可见。而在最靠近手腕的位置，赫然刻着两个字：青河。
"这是我的第三十轮。"二十九轻声说，"也是最后一轮。"
青河突然明白了那些梦境的含义，明白了红绳连接的因果，更明白了为什么二十九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矛盾。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打断。
"长生盟的追兵。"二十九迅速用土掩埋尸体，"该走了。"
"去哪？"青河问。
二十九转过头，眼中闪烁着青河从未见过的光芒："去找真正的《大春功》——不是掠夺时间的邪术，而是平衡生死的正道。"
他举起手腕，那条褪色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去找她，我的第一个师父，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掌控了《大春功》的人。"
青河突然想起血河中的青衣女子："她还活着？"
"在某个地方。"二十九的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毕竟，她可是活过了整整三十轮的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二十九一把抓住青河的手腕："现在，跑！"
他们在月光下狂奔，身后是越来越近的火把。青河感觉到胸口年轮在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而这一次，他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期待——
也许，这世上真的存在不靠掠夺的《大春功》。也许，九百年的轮回，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也许，他真的可以不是下一个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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