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临江城的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
酒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醉仙楼"三个褪了金漆的大字隐约可见。青河站在街角，望着这座似曾相识的酒楼，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躲在灶台后偷听说书的小伙计。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热情地招呼打断了他的回忆。
青河撩起衣摆跨过门槛，选了张临窗的桌子坐下。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伸手轻抚那些光斑，指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小二，一壶杏花酒，两样时令小菜。"
"好嘞！"小二麻利地擦着桌子，"客官可要尝尝新出的醉鱼？咱们掌柜的祖传手艺，连路过的仙师都赞不绝口。"
青河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顿："仙师？"
"可不是！"小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前几日长生盟的仙师们路过，那位银面大人一口气吃了三条......"
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青河转头望去，一队黑袍修士正策马经过，为首的银面人腰间佩剑寒光凛凛。小二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退开。
酒菜上得很快。青河斟满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晨光中荡漾，映出他如今的面容——眉宇间的阴郁己然消散，唯有眼角一道细疤，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他小啜一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绽开。这一次，他尝到的只是纯粹的滋味，再没有那些诡异的数字浮现。
"话说那春木的叶子是倒着长的——"
惊堂木的声音突然响起。青河抬头，看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说书人站在堂中，手中醒木一拍，满堂寂静。
"叶脉里流的不是汁水，是人命！"
酒客们发出惊叹。一个满脸横肉的镖师拍案而起："放屁！老子走镖三十年，走南闯北，还没见过倒着长的树......"
熟悉的对话让青河握杯的手微微一颤。酒液晃动，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胸口嵌着碧玉的说书人，看见木质化的皮肤下层层叠叠的年轮。
但当他定神再看，堂中站着的只是个普通老人，惊堂木上既没有铜钱串，腰间也不见青色木牌。
"客官，您的醉鱼。"
小二端上来的鱼色泽金黄，淋着琥珀色的酱汁。青河夹起一筷，鱼肉鲜嫩，带着淡淡的酒香。他细细咀嚼，品味着这份纯粹的满足。
日影西斜时，青河踱出酒楼。往西走。临江城的傍晚格外热闹，街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他在城门附近看见个卖糖人的老翁，枯瘦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糖勺。
"公子要什么花样？"老人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青河摸出两枚铜钱："捏棵椿树吧。"
老人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公子见过春木？"
"梦到过。"青河抬头沉思，轻声道，"倒着长的。"
糖勺在余晖中划出金红的弧线。片刻后，老人递来的却不是树，而是一个持剑的小人，腰间悬着枚小小的铜钱。
"拿好了。"老人咳嗽着收起糖架，"这世上的事啊，有时候看着是树，其实是人；看着是轮回，不过是......"
余音散在晚风中。青河举着糖人走出城门，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山道上，隐约可见一个背着书箱的身影，腰间铜铃叮当作响。
他笑了笑，将糖人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偷绿豆糕的客栈伙计。
若有机会重逢，他想对那个少年说——
"你看，没有年轮的人生，连风都是甜的。"
山风拂过衣袂，青河迈步向前。这一次，他的行囊里没有秘密，没有宿命，只有一壶酒，一段往事，和一个终于自由的身影。
（第11章完）
(http://www.i7xsw.com/book/eUC00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