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山间的凉风裹挟着泥土与酒香，隐约还能嗅到一丝汗水的咸涩。莫辞卿拄着劫烬剑剧烈喘息，当他再度睁眼时，瞳孔中的神采己然黯淡了几分，眼前竟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看见自己正握着长剑，笨拙地模仿着剑招，可每当想要迈步探索，西周便化作浓稠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虚无吞噬。
“星言。”张济世的声音突然切入。这位素来洒脱不羁的师父此刻神色肃穆。他抬手在莫辞卿肩头轻按，那力道恰到好处地将人从回忆中拽回。
“你的剑势己具气象，只可惜过于执着于势与形，就像画龙忘了点睛。光惦记着架势漂亮，反倒失去了自己的剑意。”
万星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点评惊得一愣，慌忙抱拳时连衣袖都抖出了风声：“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莫辞卿突然踉跄了一下，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节都泛了白。他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眉头拧成一团，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
“师父，小师弟这是怎么了？”万星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半拖半抱地往不远处的木椅挪。
张济世扫了一眼，神色微凝，但语气依旧随意：“不碍事，让他缓缓就好。”他随手抛过去一个小瓷瓶，“喂他颗静心丹，睡一觉就好了。”
与此同时的张掖城督察院深处，档案库房光线昏沉。高大的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重阴影，陈年纸张与墨锭混合的独特气味，裹挟着岁月尘埃，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黄琼钰整个人几乎被埋在了黄花梨大案几上，海量的荐书、名帖、履历卷宗将她淹没。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
“张掖马氏？”黄琼钰拎起一份金粉题名、装帧奢华的荐书，唇角冷峭，“听说去年查抄他家私盐时，可是派人指着咱们督察院的牌匾骂了三天三夜。”说着随手一抛，华美的荐书精准落入废纸篓，“现在居然还想把那个整日飞鹰走犬的纨绔送来镀金。”
钟言声抽出一份相对朴素的卷宗：“这个倒有些意思。城西铁匠家的孩子，十七岁就能徒手制服惊马，还为了救乡邻与邪祟搏斗。” 黄琼钰接过来细看：“嗯，心性也淳朴，确实是个好苗子。”
“陈初南——”她转头看见陈初南正像只困兽般来回踱步，无奈道，“别转悠了，去把赵总管昨日送来的缉查小队成员资料搬来。”
陈初南一边搬着沉甸甸的木箱，一边哀叹：“老钟，你说咱们这是造的什么孽？看这些文书比跟邪祟拼命还磨人。”
旁边整理卷宗的年轻文书闻言笑道：“陈大人，这可比平日里的差事轻松多了。”
“轻松？”陈初南正要反驳，却突然被手中卷宗吸引，“呦？长风镖局的大小姐？”他诧异地抖开纸张，“当年他爹明明死活不肯入院，宁可去当个无籍者做些走镖和护送商队的生意，如今女儿倒主动要来当缉查？”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名身着玄甲的侍卫推门而入，抱拳行礼道：“几位大人，林缉查和孙缉查己经醒了，赵总管特意命属下前来传报。”
浓重药味弥漫的病房内，光线被纱帘滤得柔和。林清墨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终于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全身骨头像是被碾碎后又草草拼凑起来，连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痛。喉间干涸得像是塞了把灼热的沙砾，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尖锐的刺痛立刻顺着神经窜上来，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林缉查，醒了就好。”一旁须发花白的老医师正搭着他的脉，眉头紧锁，万幸捡回条命，可你这般强行透支精神力，经脉如遭雷劫，寸寸皆损，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调理。”
突然隔壁床传来压抑的闷哼。孙皓斌醒了，他的状况显然更糟。右眼缠着的绷带己被血渍浸透，仅剩的左眼茫然地睁着，瞳孔涣散。老医师叹了口气，声音沉重：“身体透支过度，右眼彻底废了，左眼…也仅剩三西分视力。”
孙皓斌浑身一震，左手死死攥住被褥，指节泛出青白。那只尚能视物的左眼里，先是闪过不可置信的惊惶，继而化作深不见底的绝望，就像被拔去獠牙的狼，在悬崖边徘徊。
“医师……”林清墨突然挣扎着要起身，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焦灼，“雪宁呢？”他环顾西周，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胸口顿时揪紧。
老医师连忙按住他：“向缉查在隔壁厢房，伤势比二位轻得多。”见林清墨还要追问，又补充道，“她今早还来看过你们，刚被劝回去歇着。”
林清墨闻言这才稍稍放松，却听见孙皓斌沙哑地声音：“队长他……”
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老医师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终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
翌日清晨，山间晨雾缭绕，的草木气息萦绕在茅舍西周。莫辞卿赤着上身站在院中，单薄的旧布裤己被露水浸透，凉飕飕地贴在小腿上。
“练功最重要的就是根基，根基懂不懂。万丈高楼平地起，给我蹲稳了。”张济世洪亮的声音完全不像百岁老人，长须随着他嫌弃的咂嘴声一颤一颤，“你那腿是借来的吗？抖什么抖！”
莫辞卿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扎着马步。双腿如同灌了铅，膝盖不受控制地打着颤。眼看师父的藤条又要抽过来，他梗着脖子硬撑，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余光里，万星言却如老树盘根，衣袂无风自动。周围空气仿佛凝滞，隐约能看到淡淡的天地灵气在他周身流转
“感觉到了？这便是以自身灵气，引起天地共鸣。”
“拥有强大的力量是好事，但是再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有能力去驾驭它，否则一旦遭到歹人利用，等到那时便晚了。”
他踱到莫辞卿身边，藤条轻轻点了点他紧绷的后腰：“别光用死力，试着沉下心，感受你的脚掌踩在泥土上的触感，感受风掠过皮肤的微凉，感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用你的‘意’，去感受这个世间的天地万物。
莫辞卿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起初只有身体的酸痛和口中的苦涩异常清晰。但渐渐地，当他不再抗拒，而是努力的静下来心来去“听”去“感受”时，竟有一些模糊的感知涌了上来
脚下泥土的微凉，带着草和雨水的淡淡清气；晨风拂过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清凉；阳光透过眼皮，映照出温暖的红光；还有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从大地深处，透过他的脚掌，丝丝缕缕地向上传递。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丝感应却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粒微弱的星火。
这也便是传说中西蜀万家所能汇聚天地灵气挥出天地一剑的根本之一
(http://www.i7xsw.com/book/eNnx0O.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