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风刮得草房顶上的茅草哗哗响。莫辞卿大咧咧地躺在草堆里，胳膊枕着脑袋，一条腿弯着，衣摆散在草堆里。天黑的跟泼了墨汁似的，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只有远处山沟里有几点萤火虫的光，跟鬼火似的忽闪忽闪。
“小师弟，快下来！酒烫好了！” 万星言的声音混着酒香味儿从底下飘上来。他站在屋檐底下，手里提着个青瓷酒壶，壶嘴还丝丝冒着热气。
莫辞卿支起上半身，头发乱糟糟地沾着草屑，鼻子皱成一团：“快别提酒了！自从灌了那老不死的那碗鬼汤，我这舌头就跟木头橛子似的，闻着挺香，吃啥都没味儿。”
那罪魁祸首正歪在一把破藤椅上，笑得前仰后合，椅子吱呀吱呀乱响：“哈哈哈！活该！谁让你这傻小子闻都不闻，端起来就灌？那可是我的宝贝‘五苦断魂醒酒汤’，别人闻着味儿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咕咚一口就下去了。”
莫辞卿光着脚冲到张济世面前，一把揪住他那件破道袍前襟，咬牙切齿地说：“老东西！坑我坑上瘾了是吧？赶紧把解药给我！不然小爷今晚就把你这把胡子全揪光！”
张济世非但不恼，笑得更响：“呦呵，长本事了？我那五苦断魂醒酒汤的滋味，没个十天半月，你小子可消受不了。”
“十天半个月？！”莫辞卿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老不死的！你…你成心要我命啊！”
提着酒壶的万星言赶紧过来，一手轻轻按住莫辞卿揪着师父的手腕，好言好语地劝：“师父，您就别逗他了，看把他急的。” 说着，另一只手把温热的酒壶凑到莫辞卿鼻子底下，“你闻闻，好酒都尝不出味儿了，多可惜啊。”
张济世却不回答，反而收起嬉皮笑脸，首首地看着他：“我上次跟你提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
莫辞卿一听有门，立刻松了手，眼睛瞪得溜圆：“真有解药？在哪儿？快拿来！”
张济世却不答，反而敛了嬉笑，浑浊的目光清亮了几分，定定看着他：“老夫上次跟你提的事儿，琢磨得怎么样了？”
莫辞卿一愣：“什么事儿？”
“拜师啊！”张济世一拍大腿，“我看你小子，天赋嘛不算顶尖，但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劲儿，倒有点意思。”
莫辞卿的脸瞬间垮下来，活像生吞了只苍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谁要拜你这老骗子当师父。整天不是坑蒙拐骗就是鼓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跟你学啥？学熬你那坑死人的破汤吗？”
万星言悄悄跟张济世交换了个眼色，转头对莫辞卿说：“师弟，师父的本事你是亲眼见过的。城外那一仗，逼得尸魔王背后的黑手都现形了。师父是真心觉得你是个人才，想教你点真本事防身，以后在江湖上走动也多条路。”
张济世捋着胡子哼了一声：“江湖上多少人想磕头拜师，我眼皮都懒得抬，也就看你小子还算块材料，勉强能入眼。”他停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诱惑，“只要你点个头，解药立马给你，舌头马上就好。而且，我绝对不拿师父的架子管着你，想喝酒就喝，想上房就上，随你自在。”
莫辞卿拧着眉头。舌头上的麻木感像根刺一样扎着他。万星言的话也在他脑子里转。这老家伙虽然不靠谱，可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他看看万星言那鼓励的眼神，又看看张济世那副“过了这村没这店”的老神在在的样子。
夜风吹过来远处萤火虫的微光，也带来了酒壶里那对他而言却像白水一样的酒香。他烦躁地抓了抓沾满草屑的乱头发。
万星言趁机把温热的酒壶塞进他手里，小声说：“师弟，那解药…就在师父怀里揣着呢。”
莫辞卿握着温热的酒壶，半天没吭声。突然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下去，还是满嘴的苦味儿。
“啧！”他重重地把酒壶往旁边的石墩子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酒都溅出来几滴。他扭过头，梗着脖子，声音闷闷的，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行…行吧！算你这老东西赢了！不过说好了，别拿那些破规矩来烦我！还有，解药拿来！”
张济世得意地拍着藤椅扶手：“哈哈哈！好！好小子！这就对了嘛！我就知道你机灵！放心，规矩？我这儿就一条：别把自己作死，也别把我坑死就成！”
莫辞卿看着老头那得意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憋屈，没好气地伸出手：“少废话！解药呢？”
张济世嘿嘿一笑，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个拇指大小的青玉瓶，随手扔了过去。
莫辞卿一把接住，心急火燎地拔开塞子，凑到眼前一看——瓶子里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他猛地抬起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东西，你耍我？！”
张济世捋着胡子，笑得像只偷到鸡的老狐狸：“傻小子！那可是我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独门方子，哪有什么现成的解药？急什么！三天，就三天，保管你舌头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三…三天？！”莫辞卿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顶，眼前首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他攥紧了那个空瓶子，手指头捏得发白，冲着那个笑得胡子首抖的老头一声怒吼，震得房顶的茅草都簌簌掉下来几根
“老——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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