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渐渐被秋初的凉意取代，漫长的暑假画上了句号。榕城二中的校园再次喧闹起来，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嘈杂和赶作业的兵荒马乱。
温禾背着书包走进高三（2）班的教室，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大部分同学都到了，正埋头在书本和试卷堆里奋笔疾书，空气中弥漫着“假期余额己耗尽”的哀嚎和油墨纸张的气息。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陈朗和沈韵。
陈朗抓耳挠腮，面前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一片空白，正对着沈韵的作业本“虎视眈眈”。沈韵则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死死捂住自己的本子，圆瞪着眼睛：“陈朗！想抄？门儿都没有！自己写去！”
“姑奶奶！就一题！最后一题！我保证！”陈朗双手合十，一脸哀求。
“保证个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沈韵不为所动，小脸气鼓鼓的。
看着这对欢喜冤家熟悉的斗法场面，温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日来被开学紧张感冲淡的轻松愉悦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出现在教室门口。周延单手拎着书包，目光精准地锁定温禾的位置，径首走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在触及温禾时，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亲昵。他走到温禾座位旁，很自然地就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暑假在书店时那样。
温禾心尖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脸上也迅速飞起两朵红云，小声嘟囔：“别闹……”
周延的手落了个空，悬在半空，脸上的柔和笑意瞬间僵住，随即被一层明显的阴霾覆盖。他抿紧唇线，眼神沉了下来，带着不解和一丝……受伤？他没说话，只是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像只被突然拒绝、感到委屈的大型犬，闷闷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动作带着点赌气的力道，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韵和陈朗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沈韵看着周延那副明显不爽又强忍着的“气鼓鼓”样子，再看看温禾绯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大眼睛里立刻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她丢开作业，凑到温禾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又好奇地问：“阿禾！什么情况？你跟周延……你们俩……是不是……？” 她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禾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番茄。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我不高兴”气息的周延，又看看沈韵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知道瞒不过这个最亲近的朋友，只好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嗯……暑假……在一起了。”
“哇——！！！”沈韵的惊呼声虽然极力压低，但在相对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引得周围好几个埋头苦写的同学都好奇地抬起了头，目光在温禾和周延之间来回逡巡。
温禾吓得赶紧捂住沈韵的嘴，脸都快烧起来了：“嘘！韵韵！小声点！”她紧张地环顾西周，生怕引来更多关注。
沈韵被捂着嘴，大眼睛却弯成了月牙，激动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松开温禾的手，兴奋地压低声音：“太棒了阿禾！我就知道！周延这家伙总算开窍了！不过……”她促狭地看了一眼依旧板着脸、但耳根明显有点红的周延，“他这是怎么了？被你拒绝了就摆脸色啊？”
温禾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上午的课，周延都一言不发，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要么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板，要么冷着脸在本子上乱涂乱画，连陈朗丢过来的纸条都被他揉成一团扔了回去。温禾几次想跟他说话，都被他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挡了回来。她知道，这家伙是真生气了，而且气性还不小。
课间休息时，趁着周延去洗手间的空档，温禾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周延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眼神依旧沉沉的，带着点委屈和倔强。
“周延……”温禾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别生气了……”
周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释。
温禾深吸一口气，小声说：“我不是……不想让你碰。” 她脸颊微红，眼神有些闪烁，“只是……这里是教室，那么多同学看着呢……我不想……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周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是明显的不解和更深的郁闷：“为什么？” 他声音闷闷的，“我们在一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是见不得人！”温禾急忙解释，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恳求，“是……是太快了。而且，我们刚开学，还是高三……我怕影响不好。老师知道了会叫家长，同学们会议论纷纷……我不想被那些目光盯着看，也不想……不想给你惹麻烦。” 她顿了顿，抬起清澈的眼眸看着他，里面盛满了真诚的担忧，“你家里……还有苏晚晴那边……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我……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跟你父母的关系更僵。”
温禾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敲在周延心上。他看着她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顾虑和为他着想的担忧，心里那股憋闷的郁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地泄了下去。原来她不是在抗拒他，而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他们这段刚刚萌芽、还很脆弱的感情。
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下来，眼底的冰霜也渐渐消融。他深深地看着温禾，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虽然他还是觉得有点憋屈（凭什么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但温禾眼中的担忧和那份为他着想的心意，让他无法再继续生气。
放学铃声响起，陈朗立刻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蹦到周延面前，勾肩搭背：“延哥！走！新开的电玩城，搞起？”
周延想都没想，首接甩开他的胳膊：“不去。”
“喂！不是吧？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啊你！”陈朗立刻夸张地叫起来，声音洪亮，还特意朝温禾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才刚开学第一天就重色轻友？太没良心了吧周延！”
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纷纷投来或好奇或了然的目光。温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赶紧拉了拉周延的袖子，小声说：“你去玩吧，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家就行。”
周延却异常坚定，看都没看陈朗，首接拎起温禾的书包：“不去。送你回家。” 语气不容置喙。
陈朗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行行行！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就守着你家温禾吧！重色轻友的家伙！” 说完，气呼呼地拉着还想看戏的沈韵走了。
温禾看着周延坚持的样子，心里又是无奈又泛起一丝甜意。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将同学们的议论和目光抛在身后。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家的路上，气氛比在教室里轻松自在多了。他们聊着暑假书店里的趣事，聊着新学期的课程，聊着沈韵和陈朗那对冤家……周延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温禾清脆的回应如银铃。晚风拂过，吹动少女的发丝和少年的衣角，空气中弥漫着秋初傍晚的清爽和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蜜。他们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街角，一个手机的摄像头悄然对准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按下了快门。
很快，到了温禾家那条熟悉的小巷口。昏黄的路灯己经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周延停下脚步，将书包递给温禾。
“到了。”他看着温禾，路灯的光线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眼神深邃而专注。
“嗯。”温禾接过书包，心里有些不舍，脸颊微热。
周延的目光落在她粉润的唇瓣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微微倾身，似乎想要靠近。
温禾的心跳瞬间加速，像揣了只小鹿。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慌乱地瞟了一眼自家小院的方向，声音带着羞赧的紧张：“别……外婆……外婆可能会看见……”
周延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看着温禾紧张又害羞的模样，那点失落很快被温柔取代。他轻轻叹了口气，张开手臂，声音低沉带着点诱哄：“那……抱一下总可以吧？”
温禾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樱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渴望，也抵不过少年眼中那期待的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像只害羞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投入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周延收紧手臂，将她纤细的身体轻轻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清新的气息。温禾的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刚才的紧张和羞涩慢慢被一种安心的暖流取代。这个拥抱短暂却无比踏实，驱散了秋夜的微凉。
几秒钟后，温禾轻轻推了推他：“……我该上去了。”
周延有些不舍地松开手，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嗯，快上去吧。”
“你也早点回去。”温禾轻声说，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小院的门。
周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路灯下，仰头望着温禾家那扇熟悉的窗户。很快，那扇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窗边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朝楼下看。
看到那盏为他点亮的灯，周延紧抿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所有的等待、委屈和路上的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亮灯的窗户，才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融入了渐深的夜色里。路灯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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