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的风带着草木清气。程惊鸿蹲在姐姐的墓碑前,把刚抽芽的榕树枝条插进土里——那是安安托舅舅寄来的,裹着南方的红泥,根须上还缠着片贝壳。
“这孩子说,榕树能顺着阳光找到亲人。”陈默站在一旁,手里拎着的竹篮里装着三盏纸灯,灯面是林芽画的银杏叶,叶脉里写满细碎的字,“都是安安写的心愿,说要让风带给姐姐听。”
程惊鸿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指尖忽然触到道浅浅的刻痕。是片极小的银杏叶,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想来是姐姐生前常来这里,悄悄留下的记号。他想起磁带里姐姐说过的话,她总觉得人死后会变成树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摇晃时,就是在跟活着的人打招呼。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林芽正牵着个小男孩往这边跑,孩子手里举着幅画,画中墓碑旁的银杏树上停满了鸟,每只鸟的翅膀都画成了警徽的形状。
“安安来啦?”程惊鸿站起身。
小男孩猛地扑进他怀里,发梢还带着火车上的风尘:“程叔叔,我带了贝壳来!”他献宝似的掏出个玻璃罐,里面的贝壳在阳光下泛着虹彩,“舅舅说把贝壳埋在树下,就能听见海的声音,姐姐肯定没听过。”
陈默笑着揉了揉安安的头发,右脸的疤痕在天光里淡成道浅纹:“我们去那边放风筝吧,你画的那个‘影子风筝’。”
林芽早就把风筝线绕好了。风筝是安安特意画的,拖着长长的尾巴,上面印满了这些年找到的证据符号——药棉的荧光、镇纸的纹路、包装纸的数字,最后用红笔描了个大大的“安”字。
风突然变大,风筝猛地蹿向高空。线轴在程惊鸿手里转得飞快,他看着那抹彩色的影子在云端起伏,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姐姐扎着马尾奔跑的样子重叠。那时她总说,双胞胎就该像风筝的两根线,哪怕飞得再高,根也缠在一起。
“快看线轴!”林芽突然喊道。
程惊鸿低头,发现线轴上刻着行小字,是陈默的笔迹:“影子会跟着光走,但光里藏着回家的路。”他想起昨夜整理旧物时,在姐姐的日记本里翻到张照片,是车祸前一天拍的,陈默正蹲在银杏树下,给线轴刻字,姐姐举着相机笑他“刻得比蚂蚁爬还丑”。
放风筝回来时,竹篮里的纸灯己经被风填满。安安踮着脚把灯挂在树枝上,火苗在风里轻轻摇晃,将树影投在墓碑上,像无数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
“姐姐收到心愿了吗?”安安仰起脸问。
陈默指着飘远的灯影:“你看,灯在往亮的地方飞呢。”
回程的路上,赵野打来电话,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老程,利益集团案的卷宗被评为年度优秀档案了!技术科还把那些证据符号做成了拼图,新警入职都要拼一遍,说这是‘光与影的必修课’。”
程惊鸿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安安正趴在陈默腿上睡觉,手里还攥着片银杏叶。林芽在速写本上画下这一幕,笔尖在空白处添了串正在发芽的藤蔓,缠绕着两枚交叠的警徽。
“我给这幅画起名叫《同行》。”林芽把画举起来,阳光透过纸页,让所有线条都泛着暖光,“就像程叔叔和陈默哥,就像过去和现在,都顺着光往同一个方向走。”
陈默忽然笑了,指着窗外:“你们看。”
公路旁的绿化带里,去年种下的两株树苗己长得比人高,叶片在风中舒展,影子投在路面上,竟与远处的天际线连成一片。程惊鸿摸出那枚银质打火机,“程”字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想起姐姐日记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句关于光的话,还画着个小小的风筝,线的两端各系着一个名字。
车过隧道时,所有影子都暂时消失。穿出洞口的刹那,阳光猛地涌进来,将西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柏油路上交织成网,又顺着风的方向,慢慢铺向远方的光亮里。
安安突然醒了,指着窗外欢呼:“树在跑!它们在追我们呢!”
程惊鸿握紧方向盘,后视镜里,姐姐墓碑旁的榕树枝条正在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挥手告别,又像在悄悄引路。他知道,那些深埋的根、向阳的枝,还有始终同行的影子,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关于等待,关于坚守,关于所有黑暗终将被光缝合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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