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婷躺在由巨型珍珠贝打造的床榻上，贝壳内壁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颗血红色的珍珠轻轻贴在额头。珍珠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立刻变得滚烫，林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绚丽的珊瑚宫殿，比现在的归墟更加辉煌。年幼的汐灵云正在珍珠花园里追逐发光的水母，她的鱼尾是罕见的银蓝色，鳞片边缘镶嵌着细小的钻石般的光点。小云的笑声像一串风铃，在海底回荡。
"小云儿，慢点游！"沧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记忆中的鲛人王比现在年轻许多，眼角还没有那三道珍珠泪痕。他轻松追上小云，用鲛绡长袍将她裹住，"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曾祖~"小云撒娇地蹭着沧溟的下巴，"那些古老咒语太难记了，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沧溟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可是我们沧溟一脉千年来天赋最高的孩子。"他变魔术般从袖中取出一串会唱歌的珍珠项链，"背完最后三段，这个就是你的了。"
林婷在记忆中感受到母亲当时的雀跃。小云确实备受宠爱——她的寝殿里堆满了各族进贡的奇珍异宝；每次练习法术稍有进步，沧溟就会送来新礼物；就连最严厉的鲛医珏，面对她的撒娇也会无奈让步。
记忆快速流转，林婷看到母亲一百岁生辰的盛况。成年的鲛人公主美得惊心动魄，银蓝色长发间缠绕着会变色的海藻，颈间戴着沧溟赐予的护心鳞。整个归墟都在为她庆祝，连深海巨鲸都送来贺礼。
"从今天起，你可以去浅海游玩了。"沧溟为女儿戴上象征成年的珍珠额饰，"但要记住三条戒律：第一，不得在人类面前显露真身；第二，月圆之夜必须返回；第三..."他顿了顿，"永远不要爱上陆地生物。"
小云笑嘻嘻地应下，迫不及待地游向海面。林婷能感受到母亲当时的兴奋——那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浅海的世界与归墟截然不同。阳光穿透海面形成金色的光柱，各种色彩斑斓的鱼类在珊瑚丛中穿梭。云最喜欢躲在礁石后面观察岸上的人类，尤其是那个总是独自来海边工作的年轻学者。
林耀。林婷在记忆中第一次看清父亲的模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衬衫袖口永远规整地卷到手肘，记录数据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帽。他确实英俊，但更吸引云的是他身上那种专注的神情。
"这个人真有趣。"云对陪伴她的汐灵说，"他看珊瑚的眼神，就像曾祖看最珍贵的典籍。"
接下来的两年里，云几乎每天都会偷偷观察林耀。她记下了他所有的习惯：喜欢在午后吃一颗薄荷糖，被太阳晒到会微微皱眉，思考难题时会无意识地转笔...
某个炎热的午后，云终于按捺不住玩心。当林耀下海采集样本时，她悄悄游过去，用尾鳍轻轻扫过他的小腿。
"什么东..."林耀猛地转身，却只看到一串上升的气泡。他困惑地推了推眼镜，继续工作。
云躲在珊瑚后面偷笑，这种恶作剧让她感到新奇又刺激。渐渐地，这成了他们之间奇特的互动——云会故意弄乱林耀摆放整齐的仪器，或者在他测量时突然拽一下卷尺。而林耀总是露出那种困惑又无奈的表情，这让云更加乐此不疲。
变化发生在某个暴雨天。林耀冒雨来海边抢救被浪打翻的设备，一个巨浪突然将他卷入海中。云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在暗流中紧紧抱住他。那一刻，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这个人类——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镜片后的眼睛是温柔的琥珀色。
"谢...谢谢。"林耀呛着水说，当然他并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从那天起，云发现自己变得奇怪了。当研究所的女助手给林耀递咖啡时，她会烦躁地拍打水面；看到林耀对着电脑微笑，她就想知道他在看什么；甚至开始收集林耀不小心掉进海里的物品——一支钢笔、一枚纽扣、半张被海水泡模糊的照片...
"我这是怎么了？"云痛苦地问鲛医珏。她的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角的珍珠也蒙上了阴霾。
珏的诊断术在她周身流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你的身体很健康，但是..."鲛医欲言又止，"记住你的身份，公主。你是要继承沧溟血脉的鲛人，注定要与同族结合。"
云呆立在原地。她当然明白珏的暗示——自己爱上了一个人类，这是鲛人族最大的禁忌。
当晚，姐妹们来到云的寝殿。她们带来了能让人忘记烦恼的海月水母，唱着古老的安魂曲，但谁都没有提起那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不能再去看他了，对吗？"云轻声问。
最年长的姐姐将她搂入怀中："想想沧溟大人，想想归墟。你是我们最珍视的小妹妹啊..."
云把脸埋进姐姐的长发里，泪水化作珍珠滚落。在记忆的最后，林婷看到母亲将收集来的"林耀纪念品"锁进贝壳匣子，决绝地游向归墟深处。
林婷猛地睁开眼睛，血珍珠从额头滚落。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泪水在海底化作无数细小的珍珠。带带焦急地缠绕着她的手腕，传递着安慰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林婷轻抚珍珠，终于理解了母亲的选择。那种为爱痴狂又不得不放手的痛楚，此刻正真切地在她心中回荡。
窗外，凯厄斯的身影在珊瑚丛中若隐若现。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靠近，也不曾真正远离。林婷望着那个固执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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