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窃窃私语、杯盏轻碰的声音都消失了。原本或漠然或看热闹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王胖子那张瞬间褪尽血色、又猛地涨成猪肝色的肥脸上。几位正端着香槟、准备走向青铜剑展柜的贵宾，脚步也顿住了，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王胖子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肥肉都剧烈地一颤。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鼓囊囊的西装内袋位置，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戳穿的慌乱。那枚怀表……他明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个废物打杂的……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血口喷人！疯子！这废物疯了！”王胖子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指着林砚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快！快把他给我扔出去！堵上他的嘴！”
保安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在王胖子歇斯底里的催促下加大了力道。林砚只觉得双臂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粗暴地拖离地面，双脚离地，像一袋垃圾般被拖向侧门出口。他最后看到的，是王胖子那双喷火的小眼睛里，除了暴怒，更深处翻涌着一丝冰冷的、想要灭口的狠毒。
砰！
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光鲜亮丽与虚伪的喧嚣。巨大的冲击力让林砚踉跄着扑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夜风带着下城区特有的铁锈味、垃圾腐败的酸臭和劣质合成燃料的气息，粗暴地灌进他的口鼻。眼前是狭窄、肮脏的后巷，污水横流，堆满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几只油光水滑、眼睛闪着幽绿光芒的变异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迅速窜入阴影深处。远处，城市巨大而冰冷的霓虹光污染，将低垂的云层染成一片病态的紫红，像一块永不愈合的糜烂伤口。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冰冷和绝望。工作丢了。妹妹下个月高昂的基因稳定剂费用……怎么办？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刚才那一摔震散了架，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幽暗的巷子口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风的呜咽和远处悬浮车道的嗡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能一眼看穿‘流虹’的底裤，却连自己下一顿饭在哪儿都不知道？”
林砚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巷口昏黄摇曳的路灯光晕边缘，斜倚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异常合体的黑色立领唐装，材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种哑光的、如同夜幕本身的质感。身姿颀长而放松，一条腿微微曲起，足尖点地。他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老式的、金属外壳己经磨得发亮的煤油打火机。火机盖开合间，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脸庞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冷硬。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唐装立领投下的深沉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穿透昏暗，精准地锁定在林砚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玩味，更深处似乎潜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异能视野不受控制地瞬间启动！银色的微光在他眼底深处无声流转。
目标：打火机。
＞ **物品名称**：Zippo 1935复刻版（真品）
＞ **构成材质**：黄铜（主体）、钢制铰链、棉芯、燧石
＞ **工艺判定**：精密冲压，手工打磨，使用痕迹明显（非战斗损伤）
＞ **特殊标记**：内壁激光蚀刻“S.C.”
＞ **价值评估**：怀旧工艺品（中等）
目标：香烟。
＞ **物品名称**：长寿牌经典款（真品）
＞ **构成材质**：烟草（劣质）、过滤嘴（醋酸纤维）
＞ **工艺判定**：机制卷制
＞ **价值评估**：廉价消费品（低）
目标：人（？？？）
＞ **信息流紊乱…权限不足…**
＞ **核心特征捕捉：危险等级（高）…能量波动（隐匿）…关联词检索：黑市…掮客…“夜枭”…谢…沉舟？**
最后那个名字如同带着电火花，猛地刺入林砚的脑海！谢沉舟！下城区黑市里流传的那个名字！据说他掌握着异能者世界地下交易近三分之一的隐秘渠道，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级掮客！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刚才说什么？“看穿‘流虹’的底裤”……他听到了？他看到了？！
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危险警觉让林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狂跳如擂鼓。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因为脱力和疼痛而不听使唤。
阴影中的男人——谢沉舟，似乎对林砚眼中那瞬间闪过的银芒毫不在意，或者说，那正是他预期的反应。他停止了把玩打火机，修长的手指夹着那支未点燃的烟，朝着林砚的方向，随意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点了点。
“栽赃、扫地出门、断了生路……”谢沉舟的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铁板上，清晰而冷硬，“很生气？想不想……”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阴影中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
“……让那些把你当垃圾的人，心甘情愿地跪着，用他们最珍视的星币，来抢你手里的‘垃圾’？”
林砚的呼吸猛地一窒。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跪着抢他的“垃圾”？这疯狂的话语，像一道裹挟着硫磺气息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绝望的阴霾！他死死盯着阴影中的谢沉舟，喉咙干涩得发痛：“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谢沉舟向前迈了一步，踏出了路灯阴影的边缘。那张脸彻底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英俊得近乎锋利，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如刻，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首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从唐装袖口露出的部分并非血肉，而是一截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结构精密复杂的机械义肢，关节处流转着幽蓝的微光。
他俯视着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林砚，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对猎物价值的评估。
“你有双特别的眼睛，林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我，恰好知道怎么让这双眼睛，点石成金。”
谢沉舟微微俯身，那只冰冷的金属义手伸到了林砚面前，掌心向上。指关节处精密的液压装置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声。
“跟我走。或者，”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留在这里，等着‘流虹’的人来把你变成真正的垃圾。”
林砚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只伸过来的金属手掌上。冰冷的合金在昏黄路灯下泛着无机质的光泽，精密的结构缝隙里似乎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属于下城区特有的铁锈和油污气味。这不像邀请，更像一个来自深渊的冰冷契约。
他抬起头，视线撞进谢沉舟的眼底。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赤裸裸的利用价值评估。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妹妹苍白的脸和医院催缴单上刺目的数字在眼前交替闪现，最终化为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屈辱和不甘的决绝力量。
林砚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他没有去碰那只冰冷的金属手，而是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双手撑地，猛地站了起来。膝盖和手掌的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撕裂，带来清晰的痛楚，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走。”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锈铁。
谢沉舟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林砚的选择方式略感意外，但随即那点微澜便消失无踪。他收回手，转身，黑色的唐装下摆在夜风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跟上。”
没有多余的废话。谢沉舟迈开长腿，径首走向巷子深处更浓的黑暗。林砚踉跄了一下，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剧烈的眩晕感，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污水溅湿了裤脚，变异老鼠在垃圾堆里发出窸窣的声响，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前方的背影沉默而稳定，如同黑暗本身在移动，引领他走向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深渊，也或许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巷子七弯八绕，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谢沉舟的脚步不疾不徐，却异常精准，仿佛对这片迷宫般的下城区后巷了如指掌。林砚强忍着眩晕和疼痛，紧紧跟随，肺部火辣辣地疼。
最终，谢沉舟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前停下。铁门嵌在一堵同样破败的高墙里，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周围堆满了废弃的金属零件和建筑垃圾，像一座钢铁坟场。谢沉舟没有掏钥匙，只是抬手，那只冰冷的金属义手食指指尖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探针，无声地插入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被油污覆盖的锁孔。
嗡……
一阵极其轻微的低频震动传来。厚重的铁门内部响起一连串复杂精密的机械运转声。几秒钟后，伴随着沉闷的“咔哒”声，铁门向内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黑暗仓库或简陋房间，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灯光柔和的通道。墙壁是光滑的合金材质，散发着恒温系统带来的微凉气息，与门外脏乱破败的下城区景象形成天壤之别。
“进来。”谢沉舟侧身，示意林砚先行。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一步踏入。身后的铁门无声地闭合，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通道不长，尽头是一部老式的、带栅栏门的货运电梯。谢沉舟按下下行按钮，电梯发出沉重的链条绞动声，缓缓上升。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透过栅栏缝隙，林砚看到下方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的钢筋水泥柱、粗大的通风管道，以及一排排整齐摆放、覆盖着防尘布的货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各种奇异材料的混合气息。几盏功率强大的工业射灯从高处投下冷白的光束，照亮了中央一片空旷的区域，那里摆放着几张结实的金属工作台和各种林砚叫不出名字的工具仪器。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隐秘的工业车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某种秘密基地的秩序感。
电梯“哐当”一声停稳。栅栏门拉开。
“欢迎来到‘盲点’。”谢沉舟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轻微的回响，“一个只做‘特殊’生意的地方。”
他径首走向中央区域一张最大的金属工作台。林砚沉默地跟随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工作台上散乱堆放的东西吸引：几块形状不规则、颜色暗沉的矿石；一个布满铜绿的破旧香炉；一把布满划痕、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匕首；甚至还有半截断裂的、像是某种动物犄角的化石……这些东西在“流虹”的展柜里，或许连当垫脚石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眼睛，”谢沉舟随手拿起一块灰扑扑、像是从煤堆里捡出来的矿石，随意地抛了抛，目光锐利如鹰隼般锁住林砚，“告诉我，它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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