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没有再说话。她死死地盯着那张清晰无比的照片，盯着照片里陈琳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盯着她肩上那个刺眼的限量版手袋。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苏晚递过来的那些单据——铂悦精品廊的签购单、云缦美容天价年费的记录、私立妇产医院的预约金、还有那份冰冷的资金流向报告……
“呵……”
一声短促、冰冷到极致的轻笑，突然从林薇薇的喉咙里溢出来。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山崩地裂前死寂的寒意。她涂着冷艳蔻丹的手指，捏着那张陈琳清晰的照片和铂悦精品廊的签购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铂金镶钻的指甲边缘在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从那些铁证上移开，重新落在苏晚脸上。此刻，她眼中所有的审视、怀疑、甚至愤怒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取代——那是彻底看清猎物所有弱点和肮脏伎俩后的、绝对的冰冷与掌控。
“顾衍……”林薇薇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中心，“真是好手段。用苏晚你的骨头熬油，来粉刷他给我造的空中楼阁；再用从我林家骗来的金山，去给他的新欢铺就海外逍遥路。一环扣一环，把我们都当成了他棋盘上随意摆弄、榨取价值的棋子。”
她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昂贵的羊绒大衣几乎要触碰到苏晚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苏晚，”林薇薇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剖开所有伪装，“你把这些东西给我，想要什么？仅仅是为了让我看清顾衍的真面目？还是……你需要我林家的力量，去救你女儿？”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晚深陷的眼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焦灼，最后落在她紧紧攥着的、装着念念血常规报告的旧外套口袋位置。
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林薇薇太敏锐了！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铁锈和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让她瞬间清醒。她不再掩饰，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求生欲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是！”苏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念念等不起了！顾衍断了所有的路，医院在催命！我需要钱，现在就要！很多钱！” 她死死盯着林薇薇的眼睛，“扳倒顾衍，让他付出代价，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他转移的财产，他挪用的资金，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帝国……只有彻底摧毁他，你才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洗刷掉他带给你的耻辱！而我……”苏晚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一种剜心般的痛楚，“我只要念念活！只要能救念念，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把我掌握的所有证据都交给你！我可以出庭作证，证明他的重婚和转移婚内财产！我可以成为你钉死他的那颗最关键的钉子！”
通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远处，隐约传来医院夜间推车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是另一个世界。
林薇薇沉默着。她的目光在苏晚脸上逡巡，审视着那份绝望背后的坚韧，评估着这份“合作”的风险与价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切割。就在苏晚几乎要被这死寂的沉默压垮时，林薇薇终于动了。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动作利落地将苏晚给她的所有关于陈琳的证据——照片、流水单、签购单、资金报告，连同她自己带来的那份银灰色文件夹（里面是顾建国名下的房产证明和转账流水），一起收拢。然后，她拿出自己那部线条冷硬的定制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账号。”林薇薇头也没抬，声音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巨大的希望如同岩浆喷涌，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她手忙脚乱地从旧外套内侧一个缝死的暗袋里，摸出一张被得发软、边缘卷起的纸条——那是念念住院缴费的专用银行卡号信息。
林薇薇接过纸条，对着手机屏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她的侧脸在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照下，显得冷硬而毫无表情。输入完毕，她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微微停顿。
“这笔钱，是买你手中这些证据和未来绝对配合的‘预付款’。”林薇薇抬眼，目光如冰刃，首刺苏晚眼底深处，“也是买你女儿暂时的命。记住，苏晚，从现在起，你的命，你女儿的命，都绑在我的船上。我要顾衍彻底完蛋，骨头渣都不剩。这过程中，如果你敢有丝毫摇摆、隐瞒，或者愚蠢的妇人之仁……”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寒冷彻骨。
苏晚迎着那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般的决然：“我明白。”
林薇薇不再看她，指尖重重落下。
“嘀”一声轻响，转账指令发出。
“明天上午九点，我会联系你，签署一份保密合同及合作协议。”林薇薇收起手机，将那张写着账户的纸条随意地撕成碎片，扬手丢进旁边垃圾房敞开的污秽入口里。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漠然。“现在，滚回你女儿身边去。在我需要你之前，管好你的嘴，也看好你的命。”
说完，她不再看苏晚一眼，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转身，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嗒、嗒”声，身影迅速融入消防通道另一端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骤然松弛而微微颤抖。口袋里，那部屏幕布满划痕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尖锐而急促的短信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惊心动魄。
苏晚猛地掏出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照亮了她惨白却布满汗水的脸。屏幕上，是来林薇薇的转账系统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收到转账人民币200,000.00元，当前余额……”
后面还有一串数字，苏晚己经看不清了。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地捂住嘴，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蜷缩在肮脏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冰冷的绝望深渊里，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但这光的背后，是更深的、与魔鬼同行的黑暗航程，才刚刚启锚。远处垃圾房散发的酸腐气息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铁锈的腥气，浓烈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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