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演武场飘着细雾，林尘刚把青钢剑搁在石案上，就听见屋顶传来瓦片轻响。抬头看见三只小狐妖正蹲在飞檐上，绒毛上沾着星芒果的金粉，其中一只正捧着他昨夜忘在廊下的松子糖纸，尾巴尖卷着糖渣往下掉。
“小崽子们！“白狐儿的吼声从厨房方向传来，她叼着根木勺冲出来，银毛上还沾着面团，“再偷糖就把你们的尾巴编成剑穗！“话虽凶，爪子却轻轻接住从房顶上滑下来的小狐妖，用鼻尖蹭了蹭对方发抖的耳朵。
李玄霄端着药碗从厢房出来，看见这幕忽然咳嗽着转身：“成何体统，妖修进了宗门就得守规矩。“可林尘分明看见师傅袖中藏着新烤的松子糖，油纸包上还印着温热的手印——和昨夜他在厨房看见的、师傅偷偷往炉膛里塞糖的动作一模一样。“规矩是死的，爪子是活的。
“宗主人拄着断剑晃过来，灰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星芒果，“当年苏月教白狐儿识字，用的就是松子糖当教具——写错一个字，就少一颗糖。“他忽然朝小狐妖们招招手，断剑在石地上划出狐爪形状的剑痕，“来，爷爷教你们用爪子画焚心花，画好了给星芒果吃。
“小狐妖们立刻围过来，粉嘟嘟的爪子在晨露未干的石板上按出梅花印。林尘看见白狐儿蹲在旁边，用指尖轻轻把爪印连成花朵，银毛垂落遮住发红的耳尖：“师娘当年也是这么教我的...说每朵焚心花都该长在干净的地方，就像爪子该沾晨露，不是血。
“演武场的钟响过三声时，李玄霄忽然把林尘拉到廊柱后，袖中掉出半张残破的剑谱——正是剑冢里新浮现的第三式“焚心燃灯“。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握剑手势，掌心要托着团光，像极了师娘光影里抱着襁褓的姿势。“这式别让白狐儿看见。
“李玄霄声音压得很低，指腹着纸页上的血印，“当年你师娘创这招时，正发着高烧，说要让剑光照亮所有藏在暗处的爪子——不管是妖修的，还是人的。“他忽然抬头，望着正在教小狐妖编剑穗的白狐儿，“她总说，真正的剑修该像灯芯，自己烧着，却让别人看见光。“后山传来星芒果树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树冠间跳跃。林尘看见白狐儿忽然抬头，蛇瞳里映着东方的朝霞：“我的族人在试探结界。
“她摸了摸颈间的佛珠，上面的“活“字在晨光里格外亮，“他们怕焚心宗容不下妖修，可...可师娘的松子糖还在树洞里呢。“李玄霄忽然转身，从宗主人的灰布衫口袋里摸出星芒果，抛给白狐儿：“去告诉他们，只要爪子不沾血，焚心宗的桃树可以分他们半座山。“他声音忽然轻了，像在说给记忆里的人听，“苏月当年在剑冢留话，说妖修和人修的爪子，都该用来摘星芒果，不是握刀剑。
“辰时初刻，血色森林方向传来清亮的狐啸。林尘看见上百只小狐妖从雾里跑来，每只爪子上都捧着星芒果或松子糖，领头的老狐妖对着李玄霄跪下，露出掌心的焚心花刺青——正是师娘当年给白狐儿刻的印记。
“二十年前，我们被邪修逼得躲进地洞，“老狐妖声音沙哑，盯着李玄霄袖口的血痕，“是苏月大人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幼崽，用剑穗给我们编结界。她临走时说'等森林的雾散了，就去焚心宗找穿月白道袍的人，他会给你们糖'。“白狐儿忽然捂住嘴，眼泪掉进星芒果堆里。
林尘看见师傅背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角，再转身时己换上惯常的严厉表情：“哭什么，要住下就先学规矩——卯时练剑，酉时种地，子时前必须把偷藏的松子糖交出来。“他忽然掏出怀里的油纸包，“不过...第一次可以例外。“小狐妖们顿时欢呼起来，有几只胆大的扑过去抱住李玄霄的腿，把星芒果往他道袍口袋里塞。
宗主人看着这幕，忽然从怀中掏出师娘的帛画，发现画角又多了行小字：“玄霄，狐崽子们的爪子该学握锄头了，别总让他们偷糖——不过你藏在灶台下的那坛，给白狐儿留着吧。“正午阳光铺满演武场时，林尘握着青钢剑站在新刻的剑痕前。剑柄上的焚心花正在吸收小狐妖们掌心的温度，每片花瓣都映着他们追跑打闹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师娘说的“心剑“从来不是招式，而是让每个握剑的人，都能在剑刃上看见值得守护的笑容。白狐儿忽然拽着他的袖子，往厨房跑：“快来看！师傅在教小狐妖们用爪子揉面团，说要做星芒果糖火烧——他居然没凶他们，还说'爪子软才能捏出糖心'。
“她忽然停下，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原来...原来握剑的手，真的可以既有力，又温柔。“灶台下的火塘里，松子糖正在融化，混着星芒果的甜香漫出演武场。李玄霄的咳嗽声里带着笑意，和小狐妖们的笑声混在一起，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林尘望着这幕，忽然想起剑冢里的光——原来最强大的剑意，从来不是劈开黑暗，而是让每个在黑暗里的人，都能看见自己掌心的光。而在老桃树的树洞里，白狐儿终于找到师娘留的十坛松子糖。坛口的蜡封上刻着小字：“给白狐儿和她的小崽子们，吃完记得来演武场学剑穗——苏月留。
“她摸着坛口的剑穗印记，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晨露的清甜，和剑鸣的清越。这一天，焚心宗的演武场第一次留下狐爪印。那些沾着星芒果汁的脚印，和青石板上的剑痕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师娘当年没画完的画——一半是剑，一半是花，却都被晨露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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