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演武场的石灯笼次第亮起,把林尘的影子拉得老长。青钢剑悬在掌心三寸处,剑柄上的焚心花随着呼吸明灭,映得他额角的汗珠像撒了把碎星。李玄霄负手站在廊下,袖口的血痕己用愈伤散敷过,却仍能看出动作比往日迟缓。
“别盯着剑尖。“李玄霄忽然开口,声线里带着夜露的凉,“你师娘练'焚心照影'时,总说要在剑刃上看见想护的人——比如我替她挡妖爪时的傻样子,或者你在襁褓里攥紧她手指的小模样。
“林尘闭了闭眼,剑刃上果然浮现出白天的场景:白狐儿蹲在桃树下,用爪子给小狐妖编剑穗,银毛沾着粉色花瓣;宗主人坐在石凳上,对着碎玉上的新字发笑;还有师傅昨夜在厢房外,借着月光往他枕边塞松子糖的剪影。
剑身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焚心花瞬间亮如满月。“成了!“白狐儿的声音从屋脊传来,她抱着一筐星芒果跳下来,狐尾扫落灯笼上的蛾子,“我就说这招得想甜的事儿——你师娘当年哄我吃药,总说吃完给我编狐狸形状的剑穗。
“她忽然凑近剑刃,蛇瞳里映着自己编的歪扭剑穗,“哎,我在剑里看见自己了,爪子上还沾着糖渣呢。“李玄霄咳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把星芒果洗干净泡上,你师娘酿的酒,得用晨露兑才够味儿。“他转身时,道袍下摆扫过石灯笼,火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了跳,“宗主人说,剑冢的光引来了后山的老剑精——今晚子时,该带阿醒去认认门了。“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住,演武场的灯笼无风自动。
林尘听见后山方向传来低沉的剑鸣,像极了剑冢里断剑共鸣的声音。白狐儿的耳朵猛地竖起,指尖的淡金火焰明灭不定:“是邪修的气息...不对,带着焚心宗的剑意。“三人往后山疾奔时,看见宗主人正站在老桃树下,断剑拄地,灰布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面前的土坑己被挖开,露出半坛酒和一卷泛黄的帛画——画上是师娘握着剑笑的样子,衣摆间绣着的焚心花,竟和林尘剑上的一般无二。“剑精显形了。
“宗主人指向桃树上方,那里悬浮着上百柄断剑,每柄都映着月光,像极了剑冢里的倒悬剑林,“当年苏月把最后半片剑谱埋在酒坛里,说等阿醒能在剑里看见光,就让剑精认他为主。“林尘忽然觉得掌心发烫,青钢剑自动出鞘,悬在断剑群中央。他看见每柄断剑上都刻着名字:“李玄霄的断水“、“苏月的焚心“、“阿醒爹娘的惊蛰“。
当剑尖触到刻着“惊蛰“的断剑时,剑身突然发出龙吟,断口处竟缓缓长出新的剑刃——正是剑谱第三页上的心剑形状。“原来断剑重铸,靠的不是剑诀,是想护着的心。“李玄霄望着断剑流泪,却又笑着擦去,“你师娘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玄霄,别让阿醒的剑断在仇恨里',现在看来,这孩子的剑,比咱们的都要亮。
“白狐儿忽然指着帛画惊呼:“你们看!师娘的眼睛在动!“画上的师娘果然眨了眨眼,指尖轻轻点向画角,那里不知何时多出行小字:“玄霄,后山的星芒果熟了,记得让阿醒给白狐儿送一筐——她爪子上的伤,该用果肉敷才好。
“子夜钟声响起时,断剑群化作光点涌入青钢剑,剑柄上的焚心花此刻己完全绽放,每片花瓣都刻着细小的“活“字。林尘忽然明白,师娘留下的不是剑谱,是让每柄剑都带着温度的心意——就像师傅藏在松子糖里的关怀,白狐儿编在剑穗里的愧疚,还有宗主人每次咳嗽时欲言又止的牵挂。
“该回去温酒了。“宗主人拍了拍林尘肩膀,断剑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苏月当年说,最好的剑不是开天辟地,是能护着身边人喝上一口热酒。你看,白狐儿的爪子己经在揉星芒果了,再不去抢,酒坛该被她舔干净了。
“回程路上,白狐儿忽然把沾着果肉的爪子藏到背后:“喂,我刚才看见剑精里有你师娘的记忆——她居然偷偷给我留了十坛松子糖,藏在血色森林的老槐树洞里。“她耳尖发红,却仍梗着脖子,“等明天天亮,你陪我去挖,就当...就当教你认认森林里的路。
“李玄霄望着两人打闹的背影,忽然从袖中掏出师娘的旧帕子。帕角不知何时多了道银线绣的狐尾,正是白狐儿刚才揉星芒果时蹭上的。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后山的剑鸣,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原来有些恩怨,就像断剑上的锈迹,终究会被时光酿成护心的光。月光穿透云层时,林尘的青钢剑正在演武场石桌上投出焚心花的影子。
剑穗上的红线轻轻晃动,勾住了白狐儿刚才落下的一根银毛。他忽然想起剑冢里师娘说的话:“剑穗要留三分松动,就像人心要留三分柔软。“而在血色森林深处,最后一丝邪修的气息消散了。
新生的星芒果树在月光下舒展枝叶,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师娘当年没唱完的山歌——跑调却温暖,陪着每个握剑的人,在漫漫长夜里,守住心里的那簇焚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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