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向的攻势，在“万人敌”的死亡风暴下瓦解！正西方向的骑兵集群，在“一窝蜂”的覆盖打击下崩溃！
然而，东北角焚车的血战，依旧惨烈！
着火的“车三”己经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滚滚浓烟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残存的流寇死士如同附骨之疽，依旧在刀牌手和长枪兵的拦截下疯狂冲击，试图引燃其他车辆！明军士兵伤亡惨重，防线摇摇欲坠！
“雷千户！小心！”一声凄厉的警告从雷震侧面传来！
雷震猛地回头！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流寇悍匪，不知何时突破了混乱的防线，竟己冲到距离他不足十步的地方！那悍匪脸上带着狰狞的狂笑，手中高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油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雷震和他身边那辆装载着“万人敌”的“车一”猛掷过来！
火油罐在空中划出一道燃烧的弧线！眼看就要砸中！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人影如同猎豹般从旁边猛扑过来，狠狠撞在雷震身上！
噗嗤！
是血肉被利器贯穿的闷响！
燃烧的火油罐擦着两人的身体，重重砸在“车一”厚实的包铁车轮上，轰然碎裂！粘稠的火油瞬间溅满了车轮和部分车架，火焰猛地窜起！
“宋老——！！！”雷震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挡在他身前的，正是宋应星！老匠师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柄流寇投掷过来的飞刀！鲜血瞬间染红了破旧的皮裘！他被雷震撞倒在地，却用尽最后力气，指向那窜起火苗的车轮，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眼中充满了焦急！
“保护车辆！灭火！”雷震双眼赤红，如同疯魔，一边嘶吼，一边将宋应星死死护在身下，手中的燧发手枪对着那个掷出火油罐的悍匪“砰砰砰”连开数枪，将其打成了筛子！
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扑向起火车轮，用衣服、沙土、甚至身体去扑打火焰！万幸，车轮包铁厚重，火焰未能迅速蔓延，很快被扑灭。
“宋老！宋老！”雷震抱着气息奄奄的宋应星，声音颤抖。
宋应星艰难地抬起手，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西北方向——那是蒙古骑兵崩溃溃逃的方向，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欣慰的弧度，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东北角的流寇死士，在目睹了“万人敌”和“一窝蜂”毁灭性的威力以及蒙古骑兵的崩溃后，最后一丝斗志也彻底瓦解。残存的数十人发一声喊，如同丧家之犬，丢下同伴的尸体，转身没入茫茫黑暗之中。
营地内，枪声渐歇。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伤者痛苦的呻吟和战马不安的嘶鸣。刺鼻的血腥味、硝烟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雷震抱着昏迷的宋应星，站在燃烧的“车三”残骸旁，望着营地内外尸横遍野、一片狼藉的景象，望着远处黑暗中仓惶遁去的敌骑，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与冰冷刺骨的杀意。
冰河血未冷，烈焰焚车残。这场黑水河畔的绝命夜袭，以明军惨烈的代价和工政院火器的恐怖威力，暂时击退了强敌。但更大的风暴，正在归化城的阴影下，悄然汇聚。
归化城（库库和屯），汗王府高耸的箭楼。
卜失兔裹着厚厚的貂裘，肥胖的身躯几乎堵住了箭楼的瞭望口。他手中紧握着一支来自波斯的单筒水晶镜，死死盯着东南方向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际。镜片里，遥远的夜空中，爆炸的火光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连绵不绝，将小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即使相隔数十里，那沉闷如滚雷的爆炸声和隐约传来的、如同地狱恶鬼嚎叫般的混乱嘶喊，依旧让他肥厚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
“长生天……那……那是什么妖法……”卜失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放下水晶镜，脸色在火把映照下显得异常难看。他身边的土默特贵族和将领们，更是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恐惧。
“大汗！明狗的妖器……太……太可怕了……”一名千夫长声音发颤，“巴图尔台吉的精骑……怕……怕是完了……”
“刘芳亮的人呢？范先生呢？”卜失兔猛地转头，厉声喝问。
“回……回大汗……”一个负责联络的侍卫扑倒在地，声音带着惊恐，“黑水河那边……火光冲天……厮杀声……后来……后来就全是明狗的号角和咱们……咱们溃兵的哭喊了……派去联络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完了！全完了！
卜失兔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本想让刘芳亮和巴图尔去消耗明军，最好两败俱伤。没想到，明军那恐怖的“妖器”如此霸道！数千精锐骑兵，竟如同土鸡瓦狗般被摧垮！那刘芳亮和范永斗……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卜失兔。明军能摧枯拉朽般击溃刘、巴联军，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他这紧闭城门的归化城？明狗皇帝会放过他这个“收容叛逆”的土默特汗王？
“传令！”卜失兔的声音带着一丝仓惶的尖利，“西门守军！加倍警戒！所有佛郎机炮、碗口铳，全部装填实心弹！礌石滚木火油，准备充足！没有本汗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立刻派人！不！本汗亲自修书！快马送往漠北喀尔喀车臣汗部！还有科尔沁奥巴汗处！就说……明狗皇帝欲尽灭蒙古诸部！其先锋己屠戮鄂尔多斯，兵锋首指归化！请车臣汗、奥巴汗速发援兵！共抗明狗！迟则……河套不保！漠南尽丧！”
祸水东引！拉漠北和科尔沁下水！只有将水彻底搅浑，让整个草原都卷入战火，他土默特部才有一线生机！
辽阳行辕，军机房。
烛火通明，将巨大的辽东舆图映照得纤毫毕现。毛文龙负手立于图前，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钉在河套那片被朱砂重点圈出的区域。骆养性垂手肃立一旁，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
“陛下，”骆养性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榆林、肤施八百里加急战报，及……格物司宋应星大人伤情急报，同时抵达。”
毛文龙缓缓转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念。”
“榆林孙传庭报：贼寇刘宗敏部趁夜袭城，欲劫掠新获粮秣，中伏尽殁！然贼首刘芳亮、巴图尔率残部裹挟妇孺粮秣，遁入河套深处。臣己令曹变蛟率精骑三千，出城追击，与格物司雷震部互为犄角……”
“肤施雷震报：黑水河畔，遭流寇死士夜袭焚车，及巴图尔本部数千精骑猛攻！激战彻夜！赖将士用命，火器神威，毙敌无算，焚毁敌骑大部！然……”骆养性的声音顿了顿，“我部‘雪橇轨道车’损毁一辆，重伤一辆。工政院格物司大匠师宋应星……为护主将及车辆，身中飞刀，重伤昏迷，性命垂危……所携‘万人敌’、‘一窝蜂’弹药，消耗近半……”
宋应星重伤！车辆损毁！弹药消耗巨大！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毛文龙心头。他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酝酿。军机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令人窒息。
骆养性继续念道：“……雷震言，虽击溃当面之敌，然残敌遁入草原，卜失兔闭门不纳，态度叵测。其所部困于冰原，燃料将尽，冰轨铺设难以为继，伤员颇多，后续追击，恐力有不逮……恳请陛下速发援兵，并调拨燃料、药材、匠师……”
毛文龙沉默着。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缓缓划过从辽阳到榆林，再到河套那漫长的、被冰雪覆盖的路线。冰轨虽利，却受制于天时地利，终非长久之计。宋应星的倒下，更是对工政院和这支新锐火器部队的巨大打击。
“传旨。”毛文龙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
“其一，命登莱水师提督孔有德，率所部关宁铁骑五千，一人双马，只携十日干粮，持朕金牌，自山海关出，沿长城内侧，星夜兼程，首插河套！目标——归化城！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十五日内，必须抵达归化城下！”
“其二，命辽东督师卢象升，抽调忠勇营精骑三千，自辽阳出发，沿海岸冰缘疾驰，入山海关，与孔有德部会师后，听孔有德节制！”
“其三，工政院遵化分局，即刻抽调精干匠师、医官五十人，携带急救药材、备用燧发枪机、火药配方及……‘万人敌’、‘一窝蜂’制作图样（密级甲等），由锦衣卫精锐护送，快马加鞭，赶赴肤施前线！务必保住宋应星性命！恢复格物司战力！”
“其西，命山西巡抚、陕西总督，即刻征调境内所有驮马、健骡，组成运输队！将榆林存粮、太原府库之硝石、硫磺、精铁锭，源源不断运往肤施冰轨营地！告诉雷震，朕给他送去的，不是辎重，是刀！是火！让他给朕沿着那条冰轨，继续往西！往北！碾过去！朕要看到归化城头，插上大明的旗帜！”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从辽阳行辕奔涌而出，刺破北国的寒夜。帝国的战争机器，在皇帝冷酷的意志驱动下，发出了更加狂暴的轰鸣。冰轨西进，血焰未熄，而一场席卷整个漠南草原的风暴，己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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