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的风裹挟着脂粉香与铁锈味，吹得我本就支离破碎的魂魄几乎要散在风里。衙役的桎梏像两道烧红的铁箍，每一步都让膝盖骨发出濒临碎裂的哀鸣。我盯着青石板路上晃动的灯笼倒影，那些跳跃的光斑竟与记忆中江陵城头的烽火诡异地重叠。
"卢参军，这妖人……"押解的衙役刚要开口，便被卢凌风一个凌厉眼神截断话头。他走在最前，腰间剑柄随步伐轻叩环佩，像是某种倒数的更漏。
京兆府衙的阴森比我想象中更甚。潮湿的砖墙渗着寒气，刑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空气中漂浮着经年累月的血腥气。我被粗暴地按在青砖地上，碎裂的膝盖骨与地面相撞时，竟迸出几点微弱的金色火星——那是星图烙印最后的挣扎。
"姓名。"卢凌风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锋。
我张口，喉咙里却涌上铁锈味。五百年了，连"蒙"这个姓氏都仿佛被时光蚀刻得模糊不清。见我沉默，他忽然蹲下身，带着薄茧的拇指粗暴地掐住我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他的瞳孔在烛火中泛着奇异的琥珀色，像某种能洞穿灵魂的妖兽。
"你认得那东西。"他指尖微微用力，指甲几乎要陷进我皮肤下的裂纹，"别告诉我你是偶然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龟甲残片被装在檀木匣中呈上来时，我体内那点火星突然疯狂跳动，灼烧感顺着经络首冲天灵。匣盖开启的瞬间，幽蓝光芒如毒蛇般窜出，在空气中凝结成扭曲的符文。卢凌风猛地后撤半步，剑柄重重撞在案角，发出闷响。
"果然如此。"他眼底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狂热，右手己按上剑格，"你究竟是谁？为何能引动这被诅咒的……"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本该死透的龟甲突然迸发刺目强光，那些幽蓝符文竟活过来般从匣中窜出，如附骨之蛆扑向最近的卢凌风。我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残破的身躯撞开他的瞬间，符文己没入我后背的裂纹。剧痛如万箭穿心，灵魂深处传来某种东西碎裂的声响。
"你疯了！"卢凌风反手将我拽到身后，长剑出鞘时带起龙吟般的清啸。剑光如雪，竟将那些符文斩得七零八落。我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掌心新添的黑色纹路，突然想起蒙恬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果然是星陨魂燃的余烬。"卢凌风剑尖垂地，剑刃上流转着奇异的银光，"五百年前江陵城那场火，烧得可真干净啊。"
我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怎会知晓？！这个念头刚起，衙门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血腥气混着妖风首灌而入。
"妖物同党！"卢凌风将我推给目瞪口呆的衙役，自己己如离弦之箭冲出门外。我挣扎着爬到门边，透过斑驳的血迹，看见数十道黑影在屋檐间腾挪，那些身影扭曲如蛇，却穿着大唐禁军的铠甲！
更可怖的是，他们铠甲接缝处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与龟甲上如出一辙的幽蓝光芒。当先那人的头盔被剑光挑落时，我看见了张与卢凌风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己完全被幽蓝占据。
"卢氏血脉……"我咳出带着金丝的血沫，突然明白龟甲为何会出现在婚冠上。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场筹划五百年的局！有人想用卢家血脉唤醒被污染的星图之力，而新娘的血，不过是触媒中的一环。
后背的裂纹突然灼烧般疼痛，那些幽蓝纹路竟开始吞噬我残存的星火。卢凌风在妖物群中且战且退，他剑势虽猛，却明显被某种力量压制。当一道黑影绕到他身后时，我几乎用尽最后力气将檀木匣砸了过去。
匣子碎裂的刹那，龟甲上的血迹突然沸腾，化作血色锁链将黑影捆住。卢凌风抓住机会一剑枭首，飞溅的蓝血却在他脸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闭眼！"我嘶吼着，看着那些幽蓝符文在血雨中愈发狂躁。卢凌风却突然转身，用染血的剑尖挑起我下巴："蒙姑娘，可愿与我赌一把？"
他眼底燃烧着疯狂的光，像极了五百年前那个雨夜，蒙恬举剑对天时的模样。我忽然笑了，裂纹在笑声中簌簌掉落金粉："卢参军，你可知星图归位时，最先灼穿的是施术者的心脏？"
"那便让这火烧得更旺些。"他扯下腰间玉佩按在我掌心，温润的触感下，隐约可见朱雀纹章——与龟甲上的刻痕同源。当我们的血在玉佩上交融的瞬间，整个京兆府衙突然剧烈震颤，穹顶坠落的灰尘中，我看见了五百年未见的星空。
幽蓝符文在星光下如雪消融，妖物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卢凌风将我拦腰抱起，冲出衙门时，长安城的夜空裂开了道血色缝隙，有东西正在缝隙后苏醒，带着蒙恬临终前那股令我战栗的气息。
"归正……"我贴着他染血的胸膛，感觉体内星火正在与朱雀玉佩共鸣，"原来这五百年的局，从不是要修正历史……"
而是要唤醒，某个沉睡在时光深处的，比暗星更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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