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分，温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昨晚的晚餐只有半碗清汤，厉寒舟当着他的面倒掉了盘中的牛排，理由是"格斗时左肩下沉慢了0.3秒"。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线，像把未出鞘的刀。
（不能慢......）
（慢了就会......）
床垫突然下陷，带着苦艾酒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温然条件反射地绷紧腰腹，却听见金属链条碰撞的轻响——厉寒舟手里拎着副特制镣铐，皮质内衬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今天玩点特别的。"镣铐"咔嗒"扣上他脚踝时，温然看清那根本不是刑具，而是负重金属环。
"二十公斤配重，十九公里山地越野。"
温然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训练他太熟悉了——在试炼之地，那些戴着面具的教官管这叫"淘汰游戏"，最后能爬出来的永远不足半数。
晨雾像亡灵的手掌抚过山道时，温然己经摔了三次。金属环磨破了脚踝皮肤，血珠渗进泥土，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厉寒舟骑着山地摩托跟在后面，发动机的轰鸣像是某种倒计时。
"还有三公里。"男人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冷静得像在宣读实验数据，"你慢了。"
温然舔掉嘴角的血渍，视线锁死前方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红色标记旗。
被倒吊在毒气室里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时候旗子也是红色的，飘在三百米外的射击场尽头，而教官的皮靴正碾着他陷在泥里的手指。
（不能停......）
（停了就会......）
第七次摔倒时，温然听见自己肋骨的脆响。他趴在腐叶堆里剧烈喘息，突然被厉寒舟拽着衣领提起来。
男人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全身，最后停在他颤抖的指尖上。
"有意思。"厉寒舟的声音带着探究，"你的身体反应...不像普通训练营出来的。"
温然心头一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麻木的平静。厉寒舟不会知道，也不能知道，在那片被鲜血浸透的试炼之地，他是怎么从万人中活下来的，是怎么被老大从尸堆里挖出来的。
（老大说过...）
（试炼之地的秘密要带进坟墓...）
"站起来。"厉寒舟突然松开手，"还有最后一公里。"
返程时他被允许坐在摩托后座，厉寒舟的体温透过湿透的作战服烙在脊背上。盘旋的山路像条奄奄一息的蛇，温然在引擎轰鸣中数着自己仍旧完好的肋骨，突然听见男人隔着暴雨说：
"明天加训，今天我不满意！"
这不是商量，是判决。
温然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还粘着山道上的苔藓。他轻轻将额头抵在厉寒舟肩胛骨的位置，像个虔诚的朝圣者。男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扬起的弧度。
当温然裹着浴袍走进餐厅时，长桌上果然只摆着一杯电解质水和两片全麦面包——刚好够维持生命体征，远不足以恢复体力。
"吃吧。"厉寒舟正在用消毒巾擦拭军刀，刀刃映出温然苍白的脸，"食物取决于你今天的表现，你该庆幸你还有饭吃。"
温然缓慢地咀嚼面包，机械地吞咽着。
他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个雨夜——老大把他从尸堆里挖出来时，他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得像个死人。是老大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是老大握着他拿刀的手说"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
（多亏了老大...）
（我还能记得怎么笑...）
当厉寒舟把他按在监控室屏幕上检查今日训练数据时，温然乖顺地仰起脖颈，眼神却透过一丝出神——
是老大将他从杀人机器变成了有感情的人。
"这里。"厉寒舟突然暂停画面，指尖戳在他某个微小的失误上，"明天加练两小时。"
"是。"他轻声应答，声音温顺得像被驯服的野兽。
窗外，暴雨依旧肆虐，但温然知道，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感情上的背叛。
而这一点，厉寒舟很清楚，不知道厉寒舟是真的看上了自己的能力，还是仅仅想让自己叛变，亦或是——还在测试自己的服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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