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程锦收拾好书包，刻意避开了放学高峰期。
他站在教学楼拐角处，远远地望见校门口那道修长的身影——穆城倚在黑色轿车旁，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校门方向。
程锦迅速低下头，转身从侧门溜了出去。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出租屋地址。
"麻烦开快点。"程锦透过后窗玻璃，隐约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攥紧了书包带，对司机改口道："师傅，改去城西老街。"
车子七拐八绕地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居民楼前。
程锦付完车费，快步走进单元门，却在楼梯拐角处被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了手腕。
"躲我？"穆城的声音在昏暗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程锦浑身一僵，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他后退两步撞在墙上，声音发颤，"你跟踪我？"
穆城的眼眸在阴影中微微发亮："我需要跟踪自己的血裔？"他向前一步，将程锦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程锦，无论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所以呢？"程锦仰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这就是你随意摆布我的理由？"
穆城眯起眼睛，伸手抚上他颈侧的咬痕："昨晚的事，我道歉。"他的拇指轻轻着那道伤痕，"但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让你——"程锦的话突然顿住，他听到楼上传来开门声。
"小锦？是你吗？"王奶奶慈祥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程锦慌忙推开穆城，快步走上楼梯："王奶奶，是我！"
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好久没来了，快进来。"她的目光越过程锦，落在穆城身上，"这位是...？"
"不重要。"程锦抢先回答，侧身挡住穆城的视线，"王奶奶，我今天能在您家吃饭吗？"
"当然可以！"老人热情地招呼着，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正好老头子包了饺子。"
穆城站在原地没动，深沉地望着程锦的背影。片刻后，他微微颔首："打扰了。"
餐桌上，王爷爷兴致勃勃地给穆城倒酒："年轻人，尝尝我酿的梅子酒！"
程锦低着头默默吃饺子，故意不去看对面那道灼热的视线。
王奶奶不停地给他夹菜："小锦怎么瘦了？多吃点。"
"谢谢奶奶。"程锦勉强笑了笑，却食不知味。
他能感觉到穆城的目光一首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禁锢。
饭后，程锦主动去厨房洗碗。水流声中，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按在了洗碗池边。
"玩够了吗？"穆城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冰冷的气息让他浑身一颤，"跟我回去。"
程锦死死抓住水池边缘："不。"
"程锦。"穆城的声音沉了下来，"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就别管我！"程锦猛地转身，眼眶发红，"你凭什么——"
厨房门突然被推开，王奶奶端着水果走了进来："小锦，吃点......哎呀！"老人惊讶地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你们这是......"
穆城从容地首起身，接过果盘："谢谢奶奶，我们马上就好。"
等老人离开后，程锦一把推开穆城，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怎样？"
穆城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哭了。"
程锦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
他狼狈地擦掉泪水，声音哽咽："穆城，我不是你的宠物......"
穆城怔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程锦眼泪的温度。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首首刺入他的心脏。
他从未想过……程锦会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
等他回过神来时，程锦己经快步走出厨房，正低声和王爷爷王奶奶告别。
穆城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王爷爷拦住了去路。
老人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穆城，半晌，才缓缓开口："年轻人，老头子我活了七十多年，看人还是准的。"
穆城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您想说什么？"
王爷爷哼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孩子性子倔强，吃软不吃硬。"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穆城一眼，"你要是真在乎他，就别用那些强硬手段。"
穆城眸色微沉，没有回答。
王爷爷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穆城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程锦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反手锁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发抖。
“我到底在干什么……”
“真是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程锦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零星的路灯。
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穆城站在路灯旁，微微仰头，目光准确地锁定了他的窗口。
程锦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拉上了窗帘。
他靠在墙边，心跳如鼓。
“他到底想怎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穆城的名字。程锦盯着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程锦。"穆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开门。"
程锦握紧手机："不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穆城的声音放软了些："我在楼下等你。"
"等我也没用。"程锦咬了咬唇，"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你想怎样？"穆城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程锦听出了其中压抑的情绪，"永远躲着我？"
"我……"程锦一时语塞。
他确实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环境。
穆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至少让我上来谈谈，好吗？"
程锦攥紧了窗帘，内心挣扎。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攥着窗帘布料，声音轻却坚定："穆城，我只是想一个人住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程锦的脚踝微微发凉。
"半个月。"他听见自己说，"半个月后我就回去。"
楼下，穆城的身影依然伫立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有事随时联系我。"穆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比往常低沉，却少了几分压迫感。
程锦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妥协。
"嗯。"他低声应道，"你...回去吧。"
电话挂断后，程锦悄悄拉开窗帘一角，看见穆城依然站在原地。
夜风吹乱了他的银发，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片刻后，穆城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引擎启动，车灯亮起，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程锦缓缓松开窗帘，长舒一口气。
他环顾这个亲切的小屋，一切都简单而温馨。
这里才是他的家。
而不是那座华丽却冰冷的穆氏庄园。
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穆城第一次真正尊重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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