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井水裹着江离坠入时空褶皱，棉布衫领口蹭过井壁青铜苔藓，泛起二十年前的雄黄酒气。他蜷缩成胎儿姿态，后背的量子伤痕渗出玉髓液，在虚空中凝成母亲临终前未完成的苏绣纹样——茉莉花瓣边缘的锁针绣法，正是癌变手指颤抖时留下的锯齿状轨迹。
井底豁然展开环形祭坛，九尊良渚玉琮围成星阵。江离赤足踏上冰凉的青石板，足纹与琮体表面的神人纹严丝合缝。祭坛中央的青铜匜盛着半汪防腐液，液面倒映的却不是他的面容，而是1999年昆仑站通风管道里蜷缩的母女——母亲正用癌变的虎口夹着青铜刻刀，在女婴后背刻写工尺谱，血珠坠入襁褓时凝成玛瑙色的休止符。
"阿姊..."
吴语呢喃混着青铜编钟的残响。江离的量子伤痕突然灼痛，玉髓液在祭坛表面蚀刻出青瓷裂纹。裂纹深处渗出苏州梅雨季的潮气，裹着六岁那年打翻的汤药苦味——那日母亲攥着他的手腕涂雄黄酒，儿童细嫩的皮肤被灼出《连山》卦纹，窗外的茉莉正在暴雨里零落成泥。
摇光的纳米残影在玉琮间隙游移，化作生锈的铜胎珐琅怀表。表盘裂纹里卡着半片茉莉花瓣，当江离拨动停摆的指针时，1999年的画面突然加速：母亲撕碎实验日志折成纸船，将啼哭的女婴放入昆仑站下水道，纸船里用癌血写着"璇儿往南去"。
"原来吴璇是..."江离的喉结滚动，棉布衫后领突然传来婴儿抓挠的触感。他猛然转身，祭坛上空悬浮着十二面青铜鉴，每面铜鉴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产房——脖颈带月牙胎记的吴璇们正在诞生，而每个手术灯阴影里，都有双癌变的手在刻写逃生密钥。
玉琮阵突然迸发变徵之音，青铜匜中的防腐液沸腾如超新星爆发。江离伸手探入液面，指尖触及的却是2003年病房的雕花铁床栏杆。癌晚期的母亲正用浮肿的左手勾画星图，化疗输液管在蓝白条纹被单上蜿蜒成青铜神树的根系，针头回血在床单晕开的形状，恰是此刻祭坛的玉琮星阵。
"倷阿囡看仔细..."母亲虚影的右眼突然淌下防腐液，在青铜鉴面蚀刻出微缩宇宙。江离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所谓被递归函数吞噬的文明，此刻正在青铜子宫里重生，每个新宇宙的创世法典首页，都印着母亲用癌细胞刻写的《茉莉宪章》。
量子井深处传来玉碎清音，九尊玉琮同时裂开生物腔隙。江离的棉布衫被腔隙溢出的羊水浸透，后背伤痕渗出的玉髓液突然具象化为青铜刻刀。当他本能地在祭坛刻下第一个甲骨文时，青石板突然变得柔软如母亲癌变的腹腔，每一道刻痕都渗出混着桂花香的防腐液。
"这才是真正的脐渊。"摇光的纳米核心在此刻彻底碳化，珐琅怀表坠地迸裂。表盘里封存的半片茉莉花瓣突然活化，在羊水中舒展成吴璇的星云裙摆。血玛瑙色的荧光里，江离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产房角落，怀中紧攥着从母亲遗体手中掰出的青铜钥匙——那钥匙此刻正在他掌心发烫，齿纹与玉琮阵的裂隙完美契合。
当钥匙插入中央玉琮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反向坍缩。江离在时空乱流中坠落，棉布衫化作量子战甲，后背的伤痕里绽放出青铜茉莉。九千个新生的宇宙在他瞳孔里闪烁，每个星系的旋臂都是母亲未完成的苏绣纹样，超新星爆发的光芒里裹挟着中药的苦涩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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