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失控地向远处跑去，下昼残破的影子在地上分裂出了诡异的轨迹，焦灼的气氛终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神医，你不是自诩神医吗？为什么没办法救人？”
“我娘子她为什么还没醒！”
“子落花能救，你为什么不去找子落花！”
“你们不是仙人吗？只需瞬移便能找到更多的子落花，快去找啊！快救救我们啊！”
幸存的人们不知为何聚集到了一起，他们手里拿着锄头、菜刀、烛台等，好似薄奚少渊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同他拼命。
“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明河虽是小小的捕头，但县衙里没有县令，里面的衙役都听命于他，他在百姓心中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此刻他一出声，情绪高涨的百姓突然偃旗息鼓。
有胆大的开了口，是那樵夫，“赵大人，子落花没了，救人的解药没了，城中昏睡的人难不成就要在睡梦中死去吗？神医为什么不救？”
赵明河蹙眉，显然没想到这事情传的这么快，“你都说了子落花没了，神医正在想办法，你们着急也没用。”
“神医，你快救救我们吧！我家男人可是顶梁柱，如果他死了，我们也不活了！”
哭诉的女人显然没听进去赵明河的话。
“神医，你快想办法啊！”
“你是神医，一定有办法救人的对不对？”
姬拂雪微叹了声，着急上火的人最是听不进任何话。
“神医一定会想办法的，大家千万不要气馁，要振作起来。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为今之计是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城中的井水如今不能食用，你们如果想活下去，那就要想办法获得水源，如此才能等到亲人爱人苏醒。”
“姑娘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是啊，那我们还是回家去想办法从外面运水进城吧，这样也不至于饿死。”
“既然神医会想办法，那我等就先等一等，还请神医一定救下我岁相城百姓。”
眼看着情绪激动的百姓平复下来，姬拂雪松了一口气，却见人群中有人忽的呼嚎起来，言辞激烈，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你骗人！我爹死了！”
那人义愤填膺指着薄奚少渊，“还说什么神医，连我爹死了都不知道！大家别信他们的鬼话！他们就是骗子，我爹死了！”
“陈克，你爹死了？你爹不是跟我儿子一样昏迷了吗？”
“他先前是昏迷了，可我后来发现他死了，死相极其恐怖，他死前一定遭受了很重的打击，可怜我爹，不过知天命的年纪，竟被奸人害死了！”
陈克怒指姬拂雪，“都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来了岁相城，城中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他们是灾星！”
樵夫却痛心疾首，“陈克，你有点良心，如果不是神医，你爹的病恐怕都捱不过这个冬天，如果不是拂雪姑娘，现在城外还是一片荒芜，他们为岁相城做了这么多，怎么会害我们？”
姬拂雪挑眉，没想到这樵夫竟这般知恩图报。
楚云致点点头，“这位大哥说得对，我小师叔和拂雪姑娘为你岁相城鞍前马后时，你怎么不说他们是灾星呢？”
陈克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才道：“神医，拂雪姑娘，刚才是我关心则乱了，我、我其实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我们岁相城做了那么多。”
薄奚少渊冰冷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事己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找到安全可靠的水源，活下来。”
“神医说得对！”
人群中忽然有人又道：“我刚才回家看了，我娘也死了，为什么？他们不是昏睡过去了吗？为什么会死？神医，你告诉我，我娘为什么也死了！”
“柳桃，你娘真死了？”
“死了，真死了，跟陈克哥形容的一模一样！神医，为什么！”
江落葵实在看不下去百姓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冷声应道：“你娘死了又不是神医害的，哪那么多为什么？你责备神医，你娘就会活过来吗？很显然，不能，既然这样，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知道陈克他爹和柳桃她娘去世后，围观人群却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神医，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我娘死！”
“我女儿才七岁，她还有大好年华啊！”
“我儿子明年就参加春闱了，如果现在死了，那他十年寒窗苦读究竟为哪般？”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俨然像热闹的菜市场，昨夜散落一地的花灯，也在言语浸泡中，映成不同阵营的军旗。
不知是谁先开了头，竟拿起锄头往薄奚少渊头上抡。
然，那锄头距离薄奚少渊不过一寸时，却骤然停了下来，它从“屠夫”的手中滑落，咕噜咕噜滚了两圈，最后砸到了他的脚，锋利的铁质锄头耀武扬威看向他，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你！”他指着薄奚少渊，却在下一瞬，手指全麻，整个人如见了鬼一样。
“谁允许你指着我的？”薄奚少渊看似温润，实则眼眸里全是寒凉的薄冰，“我说过，我会想办法救人，如果再咄咄逼人，休怪我无情！”
那人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动。
姬拂雪暗自骂了句欺软怕硬。
“诸位乡亲，神医既然如是说，你们回家等消息就是，莫要再胡闹。如果继续不依不饶，那你们的亲人爱人就等死吧，来年忌日，给他们好好上炷香，烧点纸钱，问问他们，冥界忘川冷不冷。”
如此有力的威慑，先前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如鸡。
赵明河无奈摇头，“眼下确实没找到救人的法子，一旦神医找到法子，便会立刻唤醒沉睡的人，至于在睡梦中死去的人，还请你们节哀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很久的事情。
“睡梦中死去的人……死状恐怖……睡梦中……”
他一首喃喃着，反复念叨这几句话，似中了邪。
人群散开后，楚云致好奇问道：“赵捕头，你一首念着这几句话，这些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我早该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
赵明河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知道那十三个人是怎么死的了！”
“赵捕头，你别笑了，我害怕。”
他笑得实在瘆得慌，楚云致感觉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赵明河似才反应过来，他向大家道歉，并解释道：“诸位，方才是赵某唐突了，实在是困在我心头月余的重大疑问今日被我解开了，我心中甚是欢喜，这才不自觉笑得大声了些。”
姬拂雪来了兴致，“哦，是什么重大疑问？我方才听你说十三个人，是那十三个人的死因？”
赵明河颔首，“没错。诸位来岁相城前，城外曾发生一起命案，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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