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列车的巨大车头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钢铁利爪,赤红的爪印在翻滚的浓雾中燃烧着贪婪的冷焰。撕裂的空间裂缝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嘶鸣,无形的吸力开始拉扯整个歌剧院,那些僵立的木偶在剧烈震荡中发出“嘎啦嘎啦”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卷入那永恒的黑暗。
“林小雅”——或者说那个寄居在她体内的深海怨灵——张开双臂,猩红的嫁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狂舞,惨白的脸上凝固的心形笑容扭曲成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声音尖锐地穿透空间的撕裂声:
“来了!我的餐车!献上吧!这最甜美的光!用你们的灵魂,点燃我归途的灯塔!”
无数道由纯粹黑暗与怨念凝结而成的、毒蛇般的“发丝”,从她身上爆射而出!不再是无形,而是如同拥有实质的活物,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粘腻感,闪电般缠向墨多多、尧婷婷、虎鲨、扶幽!目标是他们的心脏、眉心——灵魂的居所!
“躲开!” 查理项圈的光芒瞬间凝聚成实质般的护盾,勉强弹开最先袭来的几缕黑丝!但这抵抗在深海怨灵积蓄了无数岁月的怨毒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啊!” 婷婷惊叫,一道黑丝擦过她的手臂,瞬间留下一条冰冷的、仿佛灵魂被冻结的痕迹!
虎鲨怒吼着挥拳,蛮力砸在袭来的黑丝上,却如同砸中深海玄冰,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扶幽试图用随身携带的小装置干扰,但射出的微光瞬间被黑暗吞噬!
墨多多抱着查理项圈,拼尽全力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冷侵蚀和灵魂层面的拉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力量差距太大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对抗这种存在!
“汪呜——!(坚持住!它在强行撕开空间!维持通道需要巨大能量!她并非无敌!寻找…破绽!)”
查理的声音在多多的脑中嘶吼,充满了不屈,却也带着深深的无力。项圈的光芒在怨灵力量的压制下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际——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突兀、却又异常清晰的铃铛声,穿透了空间撕裂的轰鸣、穿透了怨灵的尖啸、穿透了木偶的呻吟,清晰地回荡在濒临崩溃的歌剧院中!
这声音…熟悉得令人心悸!
所有人的动作,包括那狂暴袭来的毒蛇黑丝,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铃声而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声音的来源,并非舞台,也非穹顶的裂缝,而是…
第一排观众席旁边的阴影里!
一个佝偻的身影,推着一辆小小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木质手推车,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推车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下吊着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铜铃铛。随着推车的移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盖着厚实白布的汤桶,旁边整齐地码放着几个粗瓷碗。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推车人的脸。
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却带着和蔼笑容的脸庞,身上系着沾着油污的深蓝色围裙…
张伯!那个巷子口卖馄饨的老伯!
“哎哟哟,这么大的场面,老头子差点没挤进来。” 张伯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慢悠悠、带着市井烟火气的腔调,仿佛眼前这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菜市场的一场拥挤。他笑眯眯地,甚至带着点责备地看向舞台上僵住的“林小雅”:“我说丫头,请你的小伙伴们看戏,怎么也不请老头子我喝碗汤暖暖身子?这大半夜的,天儿多冷啊。”
这诡异到极点的场景让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卖馄饨的老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进来的?他难道没看到头顶那撕裂的空间和恐怖的雾海列车吗?他那辆馄饨车又是怎么回事?!
“林小雅”脸上的狂喜和怨毒第一次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沉的忌惮所取代!她那凝固的心形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戒备!缠绕向小伙伴们的毒蛇黑丝也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一部分!
“你…是你?!” 她的声音不再是空洞的回响,而是带着一种源于本能的、刻骨的恐惧,“你这条阴魂不散的…老狗!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张像是没听到她的辱骂,自顾自地掀开汤桶的盖子。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大骨、药材和某种奇异香料的肉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霸道无比,竟然暂时压过了空间裂缝的冰冷铁锈味和深海怨灵的腐朽气息!甚至让那翻滚的浓雾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嘿嘿,老头子鼻子灵啊。” 老张拿起一个长柄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桶里乳白色、翻滚着油花的浓汤,热气蒸腾,映着他那张和蔼的脸,“这汤啊,讲究个火候。火候不到,肉不烂,味儿不香;火候过了,汤就浊了,精髓就散了。” 他意有所指地抬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穹顶的裂缝和那巨大的列车车头,“有些东西啊,急不得。强求来的火候,熬出来的…只能是穿肠毒药。”
“闭嘴!” 深海怨灵发出尖利的嘶吼,剩余的毒蛇黑丝疯狂地舞动,却似乎忌惮着什么,不敢再轻易靠近老张和他的推车,“滚开!否则连你一起献祭给‘永恒熔炉’!”
“献祭?” 老张嗤笑一声,舀起一勺浓稠的汤汁,任由它缓缓流回桶中,拉出粘稠的丝线。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墨多多怀中的水晶项圈上,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用这些娃娃纯净的灵魂之光当柴火?烧给那个早就该熄火的破炉子?” 他摇摇头,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锋锐,“丫头,你被骗得太久了。你献祭再多‘光’,也补不回你失去的核心。那个炉子…它只会把你的‘光’,连同你无尽的怨恨,一起锻打成禁锢更多灵魂的…冰冷齿轮!就像它当年,用他的碎片做的一样!”
他的碎片!
如同晴天霹雳!墨多多猛地低头看向怀中光芒急促闪烁的查理项圈!查理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滔天的怒火:
“汪呜——!!!(是他!那个灵魂窃贼的帮凶!熔炉的锻工!我的碎片…被污染…被强行融入熔炉的…就是他干的!)”
一切豁然开朗!
为什么深海怨灵如此恐惧老张?因为他认识她!他认识那个欺骗她、夺走她核心的“灵魂窃贼”!甚至…他可能就是那个“窃贼”的同伙或执行者!
为什么他能无视空间裂缝和怨灵力量,推着馄饨车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卖馄饨老伯!他是与“雾海列车”、“灵魂熔炉”有着极深渊源的神秘存在!极有可能就是负责为熔炉“收集”和“锻造”灵魂燃料的灵魂锻匠!
他之前请小伙伴们吃的馄饨…那“温暖”的香气…现在想来,是否也是一种试探?或者…某种标记?
“你懂什么?!” 深海怨灵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因老张的话而剧烈波动,林小雅的身体都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虚影,“没有核心!我终将化为顽石!永恒的冰冷与黑暗!只要能拿回来!只要能活下去!变成齿轮又如何?!!”
“活下去?” 老张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沉重,“丫头,看看你自己。看看你附身的这个可怜女孩。你所谓的‘活下去’,就是把她变成一具盛放你无尽怨恨的人偶?把她的爱意扭曲成操控的丝线?把她的家园变成献祭的屠宰场?” 他手中的勺子重重敲在汤桶边缘,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如同警钟,“这不是活!这是更深的沉沦!你和她,都成了那熔炉的薪柴!你献祭的越多,你被那炉火灼烧、被那齿轮碾碎的痛苦就越深!你…感觉不到吗?”
老张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深海怨灵最深的伤口上!她操控林小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惨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混杂着痛苦、迷茫和疯狂挣扎的表情!舞台上的蛇发女妖木偶也同步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
穹顶的裂缝似乎因为深海怨灵力量的剧烈波动而变得不稳定,雾海列车的车头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发出不满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轰鸣。
机会!
查理项圈的光芒瞬间捕捉到了这丝波动!意念如同尖刀刺入多多的脑海:
“汪呜——!(就是现在!怨灵与宿主链接不稳!空间裂缝不稳!列车在抗拒!用我的光!对准裂缝!用尽全力!干扰它!)”
墨多多瞬间明悟!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将怀中查理的项圈高高举起,对准了穹顶上那翻滚着浓雾与幽光的巨大裂缝!他嘶声怒吼:
“查理!就是现在——!!!”
“嗡——!!!!!”
积蓄己久的、属于西奥多船长核心碎片的纯净灵魂之光,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朝阳,从水晶项圈中轰然爆发!一道凝聚了不屈意志、自由渴望与守护信念的璀璨光柱,撕裂了歌剧院内弥漫的怨念与黑暗,如同逆流而上的金色利箭,狠狠射入了那翻滚的空间裂缝之中,首刺向雾海列车那巨大的赤爪印记!
“不——!!!” 深海怨灵和穹顶裂缝中的雾海列车,同时发出了凄厉而愤怒的咆哮!
金光与赤爪印记碰撞的瞬间!
轰隆——!!!
如同宇宙初开的巨响!空间裂缝剧烈扭曲、震荡!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而下!歌剧院内华丽的装饰纷纷碎裂剥落!那些僵立的木偶如同被飓风扫过,东倒西歪!
深海怨灵的力量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她最渴望又最恐惧的核心碎片的攻击彻底扰乱!她发出痛苦至极的尖啸,缠绕林小雅身体的怨念黑丝剧烈翻腾,几乎要脱离!林小雅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走!!!” 老张猛地一推他的馄饨车!那辆看似普通的小车竟然爆发出强大的推力,撞向摇摇欲坠的深海怨灵,同时将还处于震惊中的小伙伴们猛地推向那扇一首敞开的、通往外界的大门!
“抓住她!” 多多在混乱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软倒的林小雅的手腕!
虎鲨和扶幽立刻帮忙,拖起昏迷的林小雅。婷婷紧随其后。
西人(加项圈加昏迷的林小雅)在狂暴的能量风暴和坠落的建筑碎片中,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道象征着生还的门缝!
在他们身后,是深海怨灵疯狂的尖啸、空间崩塌的轰鸣、老张馄饨车在风暴中如同礁石般屹立的模糊身影,以及那最终不甘地、缓缓隐没于重新闭合的空间裂缝中的、雾海列车冰冷的赤红独眼…
当最后一人狼狈地扑出歌剧院大门,滚落在冰冷坚硬的街道上时,身后那宏伟的建筑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呻吟,巨大的门扉在他们眼前轰然关闭!隔绝了里面一切的疯狂与毁灭。
夜风呼啸,吹散了丘枫镇上空最后一丝残留的诡异雾气,露出清冷的星光。
劫后余生的西人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浑身沾满灰尘和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歌剧院大门,以及…倒在他们身边、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的林小雅。
那个卖馄饨的和蔼老伯,那个隐藏在烟火气下的“灵魂锻匠”…他最后怎么样了?他为何要救他们?他和雾海列车的真正关系是什么?林小雅体内的怨灵…是否真的被驱逐了?
一连串惊心动魄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劫后余生的庆幸,预示着这场看似结束的风暴,其深不可测的根源与余波,才刚刚开始显现。而“老熟人”张伯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则成为了所有谜团中最沉重、也最危险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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