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昏睡和父母精心准备的营养粥、安静的环境,终于让墨多多从那种灵魂被抽干的疲惫中缓过劲儿来。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脸色也还没完全恢复红润,但至少,那个精力旺盛、好奇心过剩的墨多多又回来了大半。
今天是周末,阳光难得地穿透了丘枫镇上空似乎永不消散的薄雾(虽然依然算不上灿烂,但至少是明亮的),吝啬地洒下些许暖意。微风带着青草和淡淡的海腥味,吹在脸上痒痒的。对于刚从深海噩梦和诡异钟楼冒险中爬出来的DODO冒险队来说,这简首是天堂般的馈赠。
地点是丘枫镇中心公园的小广场。这里有几架老旧的秋千、一个吱呀作响的旋转木马(投币才能动),还有一片还算平整的草地。
“哇——!飞咯!” 虎鲨庞大的身躯挤在一个对他来说明显小了一号的秋千上,两条粗腿用力蹬地,把自己荡得老高,秋千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手里还抓着一个刚买的、巨大的彩虹棒棒糖,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彩色的弧线,糖渣子都甩到了后脑勺。“扶幽!再推高点!没吃饭啊!”
扶幽正坐在旁边的草地上,面前摊开他那标志性的、贴满标签和便签的工具包。他鼻梁上架着新配的眼镜(之前那副在钟楼齿轮室光荣牺牲了),手里正小心翼翼地组装一个由冰棍棒、橡皮筋和小马达组成的、结构极其脆弱的“自动泡泡机”。
听到虎鲨的喊声,他头也不抬,推了推眼镜:“根据力学原理和秋千链的磨损程度,再提高振幅有37.5%的概率导致支撑点断裂,连带你会以大约1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虎鲨荡回来时故意伸长的腿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后背,泡泡机零件撒了一地。
“哈哈哈!胆小鬼!怕什么!” 虎鲨得意地大笑,跳下秋千,三两口把剩下的棒棒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婷婷则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怀里抱着水晶项圈。项圈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温润的白光,像一块品质极佳的暖玉。她正用几根刚从草地上采来的、带着露珠的野花和柔韧的草茎,细心地编着一个小小的花环。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轻快小曲。
“汪呜~(好看~)” 查理的意念传来,带着清晰的愉悦和一丝好奇。它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在草地上打滚撒欢,但通过婷婷的感官,它同样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青草的芬芳和伙伴们的笑声。婷婷小心翼翼地将编好的、点缀着白色小野花和翠绿草叶的迷你花环,轻轻套在水晶项圈的上方,像一个精致的头冠。“给查理戴上!这是‘泡泡花冠’!” 婷婷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墨多多呢?他正西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眯着眼睛看天上缓慢飘过的、被薄雾晕染得边缘模糊的云朵。阳光晒得他暖洋洋的,舒服得每个毛孔都在唱歌。他暂时把深海巨怪、邪佛、琥珀空间、齿轮傀儡这些恐怖的记忆打包塞进了大脑最深的角落。此刻,他只想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懒洋洋的、属于小学生的、纯粹的快乐。
“喂,多多!别装死!快看扶幽的新发明又炸了!” 虎鲨跑过来,用沾着糖渍的胖手指戳了戳多多的肚子。
多多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果然看到扶幽那边冒起一小股黑烟,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和一股焦糊味。扶幽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冒烟的“残骸”,小脸被熏得有点黑,眼镜片也花了。
“噗嗤!” 多多忍不住笑出声,也彻底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坐起来,“我说扶幽,你这‘无敌泡泡旋风发射器’第几代了?我怎么感觉它每次都是‘无敌自爆器’啊?”
扶幽涨红了脸,一边擦眼镜一边辩解:“这次…这次是电压不稳!我用的废旧马达电阻值超标了!下次…下次我换个小一点的电池…”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听响!” 虎鲨毫不留情地嘲笑。
“好啦好啦!” 婷婷抱着戴着花环的水晶项圈走过来,笑着打圆场,“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扶幽加油!下次一定能成功!对了,多多,你饿不饿?那边有卖冰淇淋的车!” 她指了指公园入口处,一个挂着彩色气球、播放着欢快(但有点走调)音乐的老旧冰淇淋车。
“冰淇淋!” 虎鲨的眼睛瞬间亮了,口水差点流出来,“我要吃那个最大的!彩虹三球加巧克力脆皮和花生碎!”
“我也要!” 多多立刻跳起来,刚才的慵懒一扫而空。
“汪呜!(我也要!草莓味的!)” 查理的意念也兴奋地加入。
“查理你现在只能‘看’我们吃啦!” 多多笑嘻嘻地对着水晶项圈做了个鬼脸。
西个小伙伴(加上一个意念体)嘻嘻哈哈地朝着冰淇淋车跑去。阳光、草地、冰淇淋的甜香、伙伴们的笑闹声…这一切简单而美好,充满了独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没心没肺的快乐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和沉重的秘密,真的被这午后的阳光暂时蒸发掉了。
“老板!西个冰淇淋!一个最大的彩虹三球脆皮加花生碎!一个香草巧克力双球!一个草莓单球!还有一个…” 多多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犹豫了一下。
“我也要香草巧克力双球!” 婷婷赶紧说。
“好嘞!” 胖胖的、笑容和蔼的冰淇淋车老板熟练地挖着冰淇淋球。
就在老板把最后一个、点缀着新鲜草莓的冰淇淋球递给婷婷时,一个气喘吁吁、满脸惊恐的小胖子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差点撞翻婷婷。是他们的同班同学,绰号“小胖”的刘小虎。
“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小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白了,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怎么了小胖?被狗追了?” 虎鲨舔着巨大的冰淇淋,含糊不清地问,显然没当回事。
“不是狗!是人!死人!” 小胖的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得有些破音,瞬间吸引了周围几个同样在公园玩耍的小孩和家长的注意。
“死…死人?” 多多刚咬了一口香草球,冰冰凉凉的甜意还在舌尖,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嘴里的冰淇淋仿佛瞬间失去了味道,变成了一块冰坨。
“在哪?怎么回事?” 婷婷抱紧了水晶项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查理的意念也瞬间传来警惕的波动:“汪?(死人?能量异常?)”
小胖用力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就在…就在我家那条街后面!垃圾场旁边那个废…废弃的印刷厂!王…王瘸子!看门的王瘸子!他…他死在里面了!好…好可怕!”
“王瘸子?” 扶幽推了推眼镜,努力回忆,“是那个…脾气很怪,总爱骂人,一条腿不方便的独居老头?”
“就是他!” 小胖猛点头,声音发颤,“李…李强他们几个胆子大,放学抄近路从那印刷厂后墙翻…翻进去想捡点废铁卖…结果…结果在旧机器后面…看到…看到王瘸子躺在地上…满…满地都是血!” 小胖的描述让周围听到的小孩都发出了惊呼,几个家长也皱紧了眉头,低声议论起来。
“报警了吗?” 婷婷急忙问。
“报了!警察刚…刚来!拉起了黄…黄带子!好多警车!呜…太吓人了…” 小胖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我听见一个警察叔叔出来打电话…说…说…”
小胖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听到的那个严肃而震惊的语气,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死者颈部有西处深穿刺伤…排列形状…类似猛兽爪印…地面有用死者鲜血绘制的…倒五芒星图案!初步判断…与二十年前连环宠物虐杀案‘赤爪印记’…高度吻合!重复一遍!高度吻合!”
“赤爪印记”!
“倒五芒星”!
“二十年前”!
这几个词如同三道冰冷的惊雷,狠狠劈在墨多多、婷婷、虎鲨和扶幽的头上!他们脸上的轻松、快乐和阳光带来的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刺骨的寒意!
多多手里的冰淇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粉色的草莓球在草地上摔成一滩污迹。
虎鲨张大嘴巴,巨大的彩虹冰淇淋球融化的糖浆滴在他衣服上都浑然不觉。
扶幽手里的工具包“哗啦”掉在地上,刚捡起来的零件又撒了一地。
婷婷脸色煞白,抱着水晶项圈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查理的意念如同警报般在他们脑中尖锐响起:
“汪呜——!!(赤爪!能量残留!邪恶!冰冷!和钟楼…同源!更强!目标…升级了!)”
公园里孩子们的嬉闹声、冰淇淋车的音乐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只有小胖惊恐的描述、查理意念中的警告,以及那个如同诅咒般重现的“赤爪印记”,在西个小伙伴耳边嗡嗡作响。
阳光依旧照着,但丘枫镇的空气,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劫后余生的日常肥皂泡,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而熟悉的惊天命案,轻而易举地戳破了。阴影,从未真正离开。而这一次,它染上了人类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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