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动力室内,那颗巨大的鲛珠如同被冻结的深蓝琥珀,静静地悬浮在平息下来的暗绿色液池中央,表面狰狞的裂缝被一层柔和的、珍珠母贝般的光晕覆盖,不再散发任何邪恶波动。深渊畸变体庞大的身躯凝固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身上镶嵌的无数眼睛紧紧闭合,流淌的粘液也停止了滴落,仿佛变成了一尊由深海淤泥和痛苦凝结而成的、怪诞的雕塑。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被一种奇异的、带着雨后礁石和海盐气息的清新味道取代。
“结…结束了?” 虎鲨把多多轻轻放下,喘着粗气,警惕地环顾西周。刚才那灭顶之灾般的混战,此刻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不…” 时无咎捂着被怨念侵蚀的后背,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灰蓝色。他死死盯着那颗沉寂的鲛珠,眼神中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充满了更深的忌惮。“那道光…唤醒的不是‘沉眠之灵’的仁慈…而是祂更深层的‘规则’。我们只是…暂时被纳入了祂的‘庇护’范围。代价是…” 他指了指凝固的畸变体和外面死寂的浓雾,“…祂暂时‘冻结’了这片区域的混乱。但这冻结…是有‘边界’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查理虚弱的声音响起:“我…我感觉不到‘海神之子号’在移动了…” 它被扶幽抱在怀里,金毛黯淡,显然刚才引导那净化之光消耗巨大。
众人一愣,仔细感受。脚下车厢地板的摇晃感…消失了!窗外翻滚的浓雾也仿佛凝固成了一幅灰黑色的幕布。整个幽灵列车,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止。
“静止?那不是好事吗?我们正好找出口…” 虎鲨话还没说完。
**反转一:列车的“苏醒”**
嗡——!
一声低沉得几乎无法听见、却又仿佛首接在骨髓深处响起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车厢!不是来自引擎,而是来自…车厢本身!
紧接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覆盖在动力室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原本如同死去神经束般的生物脉络,突然重新亮起!但这次的光芒不再是幽蓝或暗红,而是一种…如同月下珍珠般温润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流淌间,那些脉络开始如同活蛇般缓缓蠕动、舒展!更令人惊骇的是,车厢内壁的金属和木质结构,竟然在脉络光芒的照耀下,开始软化、变形,如同拥有了生命!
嘎吱…嘎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和木质纤维的呻吟声,他们所在的动力室舱壁、地板、甚至那些破旧的天鹅绒座椅…都开始缓缓地、如同呼吸般起伏、蠕动!原本棱角分明的铆接铁门边缘,此刻竟如同生物组织般变得圆润,甚至分泌出晶莹的粘液!整个“海神之子号”列车,仿佛从一个冰冷的金属造物,正在活生生地“苏醒”过来,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活体腔室**!
“天…天啊!这火车…这火车是活的?!” 婷婷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查理的毛发。
“不是活…是‘共生’!” 亚瑟脸色惨白,碧蓝的眼眸中倒映着蠕动发光的脉络,“那颗沉寂的鲛珠…它散发的‘源流’光晕…正在同化列车!将‘海妖’创造的钢铁囚笼,改造成了适应祂自身存在的…‘活体神殿’或者…‘生物茧房’!”
就在众人被这“活体列车”的惊变骇得魂飞魄散之际,动力室液池中央,那颗沉寂鲛珠表面的珍珠母贝光晕,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啵…啵啵…
几个拳头大小、半透明的、如同巨大水滴般的“气泡”,从光晕表面分离出来,轻盈地悬浮在液池上方。这些“气泡”内部并非空气,而是闪烁着迷离变幻的、如同万花筒般的色彩和光影碎片!仔细看去,那些光影碎片中,竟飞快地掠过无数模糊的场景:中世纪的帆船、未来都市的霓虹、史前的火山喷发、甚至…多多记忆中那青玉祭坛的血月!
“时空…褶皱?” 时无咎倒吸一口冷气,“那东西…在吸收并具现化周围时空的碎片!小心!别碰那些‘泡’!”
他的警告还是慢了一步。
一只被凝固在附近的怨念阴影(清道夫),在活体列车蠕动的震动中,一小部分躯体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悬浮的“时空泡”。
嗤——!
如同水珠滴入滚油!那怨念阴影接触“时空泡”的部分瞬间被扭曲、拉长,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整个形体被强行吸入那迷离的光影之中!而那个“时空泡”在吸收了阴影后,体积膨胀了一圈,内部的光影碎片变得更加混乱狂暴,甚至隐隐传出被吞噬阴影的尖啸回声!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个“时空泡”的异动,周围凝固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母触须般的半透明丝线!这些丝线散发着微弱的时空波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探寻着…
“那些丝线…在寻找能量源!寻找可以‘共生’或者‘寄生’的目标!” 查理虚弱地提醒。
话音未落,一个靠近虎鲨的“时空泡”似乎感应到了他身上旺盛的生命力(背着多多奔跑消耗巨大),内部光影猛地一滞,聚焦成虎鲨在育林小学食堂抢鸡腿的滑稽画面!紧接着,数根透明的时空丝线如同毒蛇般,闪电般刺向虎鲨的太阳穴!
“虎鲨小心!” 扶幽离得最近,想也不想就用手里的煤油灯去格挡!
噗!
煤油灯的玻璃罩瞬间被丝线穿透!灯油泼洒出来,被蠕动的活体地板贪婪吸收。但丝线也成功被阻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嗖!嗖嗖!
几道快如闪电的、带着微弱蓝光的“影子”,突然从动力室上方蠕动的生物脉络缝隙中射下!
那“影子”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它们精准地撞上那几根刺向虎鲨的时空丝线!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被击中的时空丝线如同被冻结般停滞了一瞬,然后…无声无息地断裂、消散了!而那个锁定虎鲨的“时空泡”,也仿佛失去了目标,内部的光影重新变得混乱无序。
“什么东西?!” 虎鲨惊魂未定,摸着差点被刺穿的太阳穴。
众人顺着影子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上方蠕动的生物脉络间,不知何时栖息着几只…奇异的生物。
它们只有巴掌大小,形态模糊不清,仿佛由流动的液态阴影构成,边缘不断波动、逸散又重组。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两点极其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眼睛”。它们的身体偶尔会在乳白色的脉络光芒下,折射出极其短暂的、如同深海磷虾般的幽蓝或淡紫色微光。刚才击溃时空丝线的蓝光,似乎就是从它们“体内”瞬间爆发的。
这些小小的“阴影生物”安静地栖息在脉络上,如同融入了背景。它们没有攻击众人,只是用那两点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观察”意味,注视着下方惊魂未定的人类和…那颗沉寂的鲛珠。
“它们…是什么?” 婷婷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好奇,“是…是刚才那颗鲛珠唤醒的‘东西’吗?它们在…帮我们?”
“不…不像是‘帮’。” 亚瑟仔细观察着那些安静的阴影生物,“更像是在…‘维护’。维护这个被‘源流’改造后的活体环境的…‘平衡’?它们消灭那些失控的时空丝线,就像…就像免疫系统清除入侵的病毒。”
时无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免疫系统?如果这列车现在是‘活体神殿’,我们是闯入的‘异物’,那它们…就是神殿的‘守卫’!刚才出手,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暂时还处于‘源流’光晕的‘白名单’里,或者…仅仅因为虎鲨被攻击会破坏这片区域的‘平衡’!一旦我们做出威胁核心(鲛珠)的行为,或者‘源流’的庇护消失…”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那我们怎么办?” 扶幽抱着虚弱的查理,看着周围蠕动发光的活体舱壁、悬浮的致命时空泡、以及上方那些沉默而危险的“阴影守卫”,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出不去…动不了…待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泡’或者‘丝线’又会…”
多多挣扎着坐起来,左眼的刺痛感减轻了一些,但视野依旧带着一层淡淡的幽蓝滤镜。他看向那些栖息在脉络上的阴影生物,突然,他的左眼瞳孔微微放大!
在幽蓝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些阴影生物模糊的体内,并非完全的混沌!它们的核心处,似乎都包裹着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稳定的…光!那光的颜色…与查理刚才引导出的净化之光,以及沉寂鲛珠散发的珍珠母贝光晕…如出一辙!
“它们…它们体内有‘源流’的碎片…” 多多喃喃道,“它们…不是守卫…是…是共生体?是‘源流’在这个活体环境里…自然诞生的…‘孩子’?”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些形态诡异、能力未知的阴影生物,竟然是那古老“沉眠之灵”力量在这个扭曲空间里衍生出的共生生命?
就在这时,上方一只阴影生物似乎感应到了多多的“注视”。它那两点深邃的“眼睛”转向多多,没有情绪,没有波动。但下一秒,它那液态阴影般的身体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开,一个小小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极其模糊的影像在多多的左眼视野中一闪而过——那影像,竟然是一枚打开的古董怀表,表壳内镶嵌的微型画像上,亚瑟母亲温柔的笑容清晰可见!
多多猛地看向亚瑟:“亚瑟!你的怀表…”
亚瑟浑身一震,碧蓝的眼眸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怀表还在!而且…似乎通过这些奇异的“共生体”,与这片空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然而,没等他们细想,整个活体动力室再次剧烈一震!这一次,震动并非来自内部,而是来自…外界凝固的浓雾!
轰隆隆——!
如同万钧雷霆在浓雾深处炸响!凝固的灰黑色雾墙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透过裂口,众人惊骇欲绝地看到,在翻滚消散的雾气后方,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扭曲光线和破碎几何体构成的、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时空风暴**,正如同灭世的巨浪般,朝着静止的“海神之子号”活体车厢…汹涌扑来!
那风暴中,隐约可见无数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幽灵船残骸、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未知生物骨骼碎片、甚至…闪烁着文明余烬的破碎星球一角!
“是…是深渊畸变体苏醒时引发的时空乱流!它引来了‘墙’外的东西!” 时无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绝望,“‘源流’的庇护…挡不住这个级别的冲击!这活体车厢…会被撕碎!我们…完了!”
静止的庇护所外,是毁灭的狂潮。而庇护所内,活体列车在蠕动,时空泡在悬浮,阴影共生体在沉默观察。DODO冒险队和伤痕累累的时无咎,被夹在“源流”的神秘共生与“墙外”的毁灭风暴之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刚刚逃离虎口,又坠入了更加宏大、更加绝望的宇宙级灾难边缘。那颗沉寂的鲛珠,在风暴的威压下,表面的珍珠母贝光晕,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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