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在学校艰难学习，而在外打工的二姐将迎来他的机遇。
哈尔滨的北风比肇东更割脸。爱爱缩在便利店柜台后头，往冻红的手上哈气。玻璃门上的霜花结得老厚，外头人影都瞧不真切。
"爱爱啊，把烤肠机开开。"张姨掀开棉门帘进来，带进一股子白毛风，"手咋又裂了？"
爱爱把通红的手往袖子里缩："没事儿，开春就好。"她低头插电源，看见自己球鞋开胶的口子又大了些，露出里面灰色的袜子。
下午两点交班，爱爱把六十八块五毛钱数了三遍。加上酒店那份，这个月能给家寄一千二。她揣着钱往公交站跑，雪地靴进了水，"咯吱咯吱"响得闹心。
明珠酒店的员工通道暖气足，爱爱一进门就打了个喷嚏。更衣室镜子裂了道缝，把她脸上的高原红照得歪歪扭扭。她对着镜子扎头发，发现颧骨上的冻疮开始结痂，像贴了两小块树皮。
"邵爱爱！608退房，抓紧！"对讲机里陈姐的东北腔炸响。
608房间暖气开得烫脸。爱爱刚拎起床上的貂皮大衣，就听见"啪嗒"一声——个皮面笔记本从大衣兜里滑出来。翻开第一页写着"中央大街改造方案"，落款是林修远。
爱爱心头一跳。上周全体员工大会，林总讲话时她偷瞄了好几眼——三十来岁的关里人，说话不带东北大碴子味，西装熨得能照见人影儿。
"邵爱爱在不在？"对讲机突然响，"来趟26楼行政办。"
电梯里，爱爱对着金属门捋头发。她今儿穿的是最体面的毛衣，领子却起了球，揪了半天也没揪干净。
林修远比大会上看着更高，爱爱得仰着脖子。办公室暖气太足，她感觉手上的冻疮开始发痒。
"笔记本是你发现的？"林修远翻着本子，"在客房部做得惯吗？"
爱爱手指绞着衣角："比种地轻省多了。"说完就后悔，这算什么回答。
林修远却笑了："东北哪儿的？"
"肇东市胜利镇下面的小村子。"爱爱一紧张，乡音更重了，"我们那儿苞米棒子长得老高了..."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暖气片"滋滋"响。林修远抽出一张纸推过来："集团要培养基层骨干，夜校下月开班。"
爱爱盯着"明珠酒店管理学院"几个烫金大字，手指头首哆嗦。最底下那行"优秀学员可晋升领班"的字样，晃得她眼睛发酸。
"我...我初中都没有毕业，初三念了几天就..."
"每周一三五晚上七点到九点半。"林修远合上笔记本，"不耽误你白天干活。"
回更衣室的路上，爱爱把宣传单折成小方块。
挂掉电话，爱爱翻出存折看了又看。夜校教材费要两百多，相当于她大半个月的饭钱。窗外飘着雪，哈尔滨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紫红色，不像老家能看见银河。
周一晚上，爱爱提前两小时就到了夜校教室。她穿着旧货市场淘的西装外套，领子有点歪。同学们陆续进来，有个扎高马尾的姑娘在她旁边坐下。
"前厅部的周婷。"姑娘伸手，"你就是林总特批的那个东北丫头？"
爱爱刚要答话，教室突然安静。讲台上站着个精瘦的老头，灰白头发剃得贴头皮，眼睛像两把锥子。
"我是徐明辉。"他在黑板上写字，粉笔"咔咔"响，"先做个小测验。"
爱爱接过试卷就懵了。满纸的"收益管理""OTA渠道"，她连题目都读不懂，完全不明白。旁边周婷的钢笔"沙沙"响，像在嘲笑她。
"交卷。"徐教授转到她跟前，皱眉看着几乎空白的试卷，"邵爱爱？林修远说你很特别。"
爱爱涨红了脸，突然站起来："老师，我虽然现在不行，但我能熬夜！在老家收秋，三天三夜不睡觉都..."
教室里爆发出笑声。徐明辉抬手示意安静，突然问："知道华梅西餐厅的面包为什么好吃？"
爱爱一愣："因...因为用老面肥？"
"因为保留了1925年的俄国工艺。"徐教授敲敲她的试卷，"下节课前，把中央大街十大老字号的历史背熟。"
下课铃响，周婷拦住爱爱："你真打算学？"
爱爱把教材往怀里一搂："咋的？不行啊？"
"行~"周婷拖长声调，"不过你知道上期夜校多少人坚持到最后吗？"她比了个拳头，"百分之十。"
回宿舍的公交车上，爱爱翻开教材。密密麻麻的字像蚂蚁搬家，看得人眼晕。她突然想起离家那天，三妹珊珊塞给她的那块烤地瓜，揣在兜里一路都没舍得吃。
"终点站到了！"司机大喊。爱爱慌忙合上书，发现坐过了七站。外头雪下得正紧，她跺跺脚走进风雪里，怀里的教材焐得发热。
宿舍楼下，便利店还亮着灯。爱爱摸了摸兜里的硬币，推门进去买了最便宜的信纸和信封。回到八人一间的宿舍，她趴在床上写信：
"珊珊，二姐开始上学了。哈尔滨的楼比山高，但教室里暖气足得很..."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看着窗外的飞雪。她知道，这比收秋更难，但黑土地里长出来的姑娘，最不怕的就是下苦功夫。
接下来的日子，爱爱开启了连轴转的生活。白天在酒店客房部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又要去夜校拼命学习。那些专业术语就像一个个顽固的敌人，怎么都攻不下来，但她没有放弃。
一天晚上，夜校组织小组讨论。周婷她们小组讨论得热火朝天，爱爱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加入。大家一开始对她有些轻视，但爱爱凭借着在酒店积累的实际经验，提出了一些独特的看法。慢慢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
又一次测验，爱爱虽然还是没有达到优秀，但相比第一次，己经有了巨大的进步。徐教授看着她的试卷，点了点头，“邵爱爱，有你的，继续保持。”
爱爱攥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开始有了回报。她更加坚定了信念，要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她仿佛看到，在不远的前方，晋升领班的机会正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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