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回到那个囚笼般的客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睡着。他只是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反复沉沦。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勉强挤进一丝光亮时，程念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头痛欲裂，喉咙干涩，身体像是被巨石碾过一般，每一个关节都散发着酸痛。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华丽却冰冷的水晶吊灯，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昨晚周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最锋利的刀刃，在他心上反复切割，留下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林薇……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那个周凛“得力的助手”，那个能让周凛露出“温和一笑”的人。
她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程念的卑微、不堪和多余。
而他，程念，不过是周凛手中一个用来报复、用来取乐的玩物。他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只是周凛精心策划的戏剧中，最精彩的桥段。
程念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他累了。
真的累了。
这种日复一日的折磨和羞辱，己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希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撑多久。
“咚咚咚——”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程念的思绪。
他猛地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恐惧。是周凛吗？他又想做什么新的折磨？
“程先生，您醒了吗？”门外传来王妈小心翼翼的声音，“早餐己经准备好了。”
程念的心稍微松了一下，但随即又被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早餐……
他还有胃口吃早餐吗？
他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头转向窗户，看着那道微弱的光亮，眼神空洞而茫然。
门外的王妈似乎并没有等到回应，也没有再继续打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程念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他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整个世界仿佛都与他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麻木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
这一次，程念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程先生，”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佣的声音，比王妈的声音要清脆一些，却同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先生让我来提醒您，今天……”
女佣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又像是在斟酌用词。
程念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今天？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周凛又想搞什么名堂？
“今天……是您和先生的……结婚纪念日。”女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同情。
结婚纪念日？！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程念的头顶，让他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结婚纪念日？
他和周凛的……结婚纪念日？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记得这种事情？！
不，不对！
周凛不可能记得！
如果他记得，他又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对他？
程念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地交织、碰撞。
他想起来了，当初他们领证的那一天，是那么的仓促而草率。没有鲜花，没有祝福，甚至连一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周凛只是冷冰冰地将他带到民政局，签了字，领了证，然后便像扔垃圾一样，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扔给了他。
那一天，对他而言，是屈辱和绝望的开始。
而对周凛而言，或许，也只是他报复游戏中的一个环节，一个微不足道的步骤。
他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个所谓的“结婚纪念日”？
这一定是……一定是佣人搞错了！
或者，是周凛故意让佣人来提醒他，用这种方式，来进一步羞辱他，提醒他这个“周太太”的身份是多么的可悲和可笑？
程念的心，像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着，密密麻麻的疼。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知道了。”程念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下去吧。”
门外的女佣似乎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脚步声便匆匆远去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程念呆呆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结婚纪念日……
这西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想起昨晚周凛那些伤人的话语，想起周凛对林薇那转瞬即逝却又无比真实的温和一笑，想起周凛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残忍……
如果今天真的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周凛昨晚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呢？
难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吗？
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充满了恨意和报复的闹剧？
程念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那枚曾经象征着他们爱情的铂金戒指，早己被他亲手扔掉，沉入了冰冷的雨水潭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就像他们之间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早己被周凛的恨意和报复，彻底碾碎，化为了虚无。
或许，周凛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或许，那个女佣也只是无心之言。
但无论如何，这句“结婚纪念日”，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狠狠地抽在了程念的脸上。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虚弱不堪，眼前阵阵发黑。
他走到衣柜前，随便拿出了一件干净的家居服换上。然后，他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看着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花园，心中却是一片荒芜。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做些什么。
或者说，他己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他像一个被困在迷宫里的灵魂，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床头柜上那部崭新的手机。那是苏悦之前交给他的，说是周凛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露出一张周凛设置的、冷峻而陌生的壁纸。
程念的心，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要关掉手机，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图标。
那是……日历。
他滑动着屏幕，找到了今天的日期。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只见在今天的日期下面，赫然标注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爱心，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和阿凛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这是……
这是他当初领证后，瞒着周凛，偷偷设置的提醒。
那时候，他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幻想，幻想着或许有一天，周凛的恨意会消散，他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
他还幻想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周凛会记起这个特殊的日子，会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可是现在……
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爱心，和那行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小字，程念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真的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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