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紧握着那条冰凉的项链，掌心的温度似乎也无法将其捂热。爱与恨在他心中翻腾不休，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对程念的感情，并非单纯的恨意，那份深埋的爱，如同不死的藤蔓，早己与恨意纠缠共生，密不可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也让他更加烦躁。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复杂的情感，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念。
自那晚程念试图沟通彻底失败，而周凛在书房独自面对内心汹涌的情感风暴之后，数日的光阴悄然滑过。周氏庄园内的气氛，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有丝毫缓和，反而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寒冰所覆盖，愈发显得沉闷而压抑。
程念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他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言语，眼神也愈发空洞，像一口被遗弃的古井，再也映不出天光云影。他按时出现在餐厅，机械地进食，然后便回到那个被他视作唯一避风港的小房间，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李嫂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却也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保证程念的饮食，并在周凛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不去打扰他那份脆弱的宁静。
周凛表面上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与漠然。他依旧忙于工作，依旧对程念不闻不问，仿佛那天深夜的自我剖析与情感挣扎从未发生过。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那份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像一团无法扑灭的暗火，在他心底深处灼烧不休。
他会不自觉地在用餐时，用余光去观察程念。看到他那副槁木死灰、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便会油然而生。他曾以为，将程念囚禁在身边，看着他痛苦，会让他感到复仇的。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程念的这种“顺从”与死寂，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隐隐的不安。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宁愿程念像一只被激怒的困兽，对他嘶吼，对他反抗，也比现在这副任人摆布的木偶模样要好。
或许，正是这种无法纾解的矛盾心理，让他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他需要一些更强烈的刺激，来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也或许，是想通过某种方式，来验证自己内心那些不愿承认的情感。
这日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周凛处理完公司堆积如山的文件，揉了揉眉心，拿起内线电话。
“李嫂，到我书房来一下。”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后，李嫂恭敬地站在书桌前。
周凛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目光沉静地看着李嫂，缓缓开口：“三天后，晚上有个重要的商业晚宴，让程念准备一下，他要陪我一起出席。”
李嫂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错愕与不解。商业晚宴？让程先生……陪同出席？这……这简首是天方夜谭！以董事长对程先生的态度，以及程先生目前的状态，带他去那种需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场合，岂不是……
她几乎可以预想到，那将会是怎样一场灾难。
“董事长，这……”李嫂忍不住想要劝说，却在接触到周凛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神时，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知道，董事长一旦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
“有什么问题吗？”周凛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
“没、没有。”李嫂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担忧，“我……我这就去转告程先生。”
“嗯。”周凛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桌上的文件。
李嫂怀着满腹的疑虑和担忧，轻轻退出了书房。她不明白董事长此举的用意何在。难道是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程先生？还是……另有目的？
她来到程念的房门外，犹豫了片刻，才轻轻叩响了房门。
“程先生？”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李嫂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程先生，董事长吩咐，三天后的晚上，请您准备一下，要陪他一起出席一个商业晚宴。”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嫂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知道，程念一定是听到了，只是他选择了用沉默来回应。
而此刻房间内的程念，在听到李嫂的话后，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商业晚宴？
他？陪周凛一起出席？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他以“周凛的伴侣”的身份出现在那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合时，将会引来多少或探究、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周凛，又想玩什么新的把戏？
是嫌现在的折磨还不够，要将他拉到大庭广众之下，进行一场公开的处刑吗？
程念的指尖微微颤抖，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他无力反抗，也知道反抗无用。他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最终的命运。
接下来的两天，庄园内的气氛愈发诡异。周凛依旧如常，只是偶尔投向程念房间的目光，会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而程念，则更加沉默，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审判”积蓄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
晚宴前一天的下午，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驶入了庄园。苏悦亲自带着一个专业的造型团队，以及数套由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制的男士礼服，来到了程念的房门前。
“程先生，打扰了。”苏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周董事长吩咐我们过来，为您打理明晚宴会的造型。”
程念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他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慢慢地从床边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苏悦，他身后是几位提着大大小小箱子、衣袋的陌生男女。他们看着程念，眼神中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
“程先生，请让我们进去吧。”苏悦的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程念默默地侧过身，让开了一条路。
造型团队鱼贯而入，原本就显得有些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他们熟练地将带来的工具和衣物一一摆放好，然后开始打量程念。
“程先生，请您坐到这边来。”一位看起来像是首席造型师的女士，指了指窗边的一把椅子，语气温和地说道。
程念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顺从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就这样任由那些人在他身上摆弄。冰冷的剪刀在他发间游走，各色化妆品在他脸上涂抹，一件件剪裁精致、质料上乘的礼服在他身上比试。
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镜中的人，面容依旧清俊，只是瘦削得厉害，下巴尖尖的，眼窝也有些凹陷。即使经过造型师的巧手修饰，也难以完全遮掩住那份深入骨髓的憔悴与疲惫。华丽的礼服穿在他身上，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将他衬托得愈发苍白而脆弱。
苏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董事长此举的真正目的，但他能感觉到，程念此刻的状态，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苏特助，您看这样可以吗？”首席造型师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整理，有些忐忑地向苏悦询问道。
苏悦看着镜中那个焕然一新，却依旧散发着浓浓悲伤气息的程念，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了。剩下的衣物，就留在这里吧。”
造型团队如蒙大赦，迅速收拾好东西，在苏悦的示意下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苏悦和程念两人。
“程先生，”苏悦看着程念，斟酌着开口，“明晚的宴会，对周氏集团而言非常重要。董事长……他希望您能以最好的状态出席。”
程念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弧度。
最好的状态？
他现在这个样子，算是最好的状态吗？
一个被精心打扮起来，准备在众人面前展示的玩偶，这便是周凛想要的“最好状态”吗？
“我知道了。”程念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苏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我就不打扰程先生休息了。明晚出发前，我会过来接您。”说完，苏悦也退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被关上，将程念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空。明天，他就要踏上那个对他而言，如同刑场一般的宴会厅。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那绝不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夜，深沉如墨。
周凛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目光幽深地凝视着窗外沉睡的庄园。明天，他将带着程念，以“周氏集团董事长伴侣”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决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出于报复的，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渴望。
他想象着程念穿着他为他准备的礼服，站在他身边的模样。那副脆弱而无助，却又不得不强撑着在他面前扮演“完美伴侣”的姿态，无疑会极大满足他扭曲的掌控欲。
同时，他也很期待看到那些曾经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在看到程念重新回到他身边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周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笑容。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任由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的。
明晚，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而他，早己为此做好了准备。
(http://www.i7xsw.com/book/CxOnN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