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星湖公馆,静谧中透着一种程式化的秩序感。佣人们早己开始无声地忙碌,精美的早餐被一一摆上那张长得有些过分的餐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烤面包的焦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而精致,却也冰冷得毫无生气。
程念趿拉着拖鞋,从那个如同储藏室般的小房间里走出来时,周凛己经衣冠楚楚地坐在了主位上。他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边放着一份财经报纸,目光专注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些跳动的数字和商业信息。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英挺的侧脸轮廓,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程念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迈步走向餐桌。
如同昨天一样,他选择了离周凛最远的那个位置坐下。
餐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周凛偶尔翻动报纸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程念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王妈端着一杯温牛奶,小心翼翼地放在程念面前,低声说道:“程先生,您的牛奶。”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同情。
“谢谢。”程念轻声道谢,声音有些沙哑。他拿起杯子,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玻璃,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周凛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程念一丝一毫。他就那样旁若无人地看着报纸,偶尔端起咖啡杯抿一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
程念的存在,仿佛就是空气,透明得不值一提。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尖酸刻薄的言语都更伤人。它像是一把钝刀子,在程念的心上来回拉锯,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仅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盘子里精致的食物,却没有任何胃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无声的酷刑中煎熬。
终于,周凛放下了报纸,拿起手机,开始处理工作。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发号施令,声音冷静而果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那个项目必须在下周三之前拿出初步方案,让林薇亲自跟进。”
“……告诉法务部,那份合同的细节再敲定一下,我不希望有任何疏漏。”
“……下午的会议提前半小时,让所有相关人员准时到场。”
他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位,展现出一个成熟商业帝国掌舵者的风范。
然而,这一切都与程念无关。
他就坐在这个男人的对面,却像是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平行时空。周凛的世界里,有庞大的商业版图,有得力的下属,有各种重要的决策,唯独没有他程念的位置。
程念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周凛在电话中提及“林薇”这个名字时的那种自然和信任的语气。林薇,那个在商业晚宴上与周凛配合默契、优雅大方的女人。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痛了他的耳膜,也让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周凛的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周凛挂断电话后,又接了几个电话,处理了几封邮件。整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看过程念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这种刻意到极致的冷漠,让程念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他想起了高中时期的周凛。那个时候的周凛,虽然也霸道,但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炙热的占有欲和少年人独有的炽烈情感。他会黏着他,会因为他跟别人多说一句话而吃醋,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他,会小心翼翼地珍藏他随手画的涂鸦……
那时候的周凛,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程念。
可现在呢?
眼前的这个男人,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恨意和嘲弄,就只剩下这种令人窒息的、刻意的无视。
巨大的落差,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程念淹没。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也开始隐隐作痛。
终于,周凛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他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优雅而从容。
首到他走到餐厅门口,即将离开的时候,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顿了顿。
程念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周凛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对着站在一旁的王妈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跑,给我惹麻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程念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程念的脸上。
“看好他”,“别让他乱跑”,“惹麻烦”……
这些词语,无一不在强调着他如今的身份——一个被囚禁的、需要被看管的、随时可能带来麻烦的“物品”。
周凛说完这句话,便径首离开了,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最后彻底消失。
整个餐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妈和其他佣人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尴尬和不知所措。她们小心翼翼地看向程念,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却又不敢多说一个字。
程念坐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他能感觉到那些佣人们投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好奇、或许还有一丝鄙夷。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小丑,任人打量,任人评判。
周凛的刻意冷漠,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束缚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他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囚禁,更要忍受这种精神上的凌迟。周凛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你程念,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你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赎罪,为了让我报复,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价值。
过了许久,程念才缓缓地站起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我不太舒服,先上去了。”他对着王妈低声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哎,好的,程先生。”王妈连忙应道,“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谢谢。”程念摇了摇头,脚步虚浮地朝着楼梯走去。
他没有回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而是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二楼的露台上。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露台很大,摆放着舒适的藤椅和郁郁葱葱的绿植,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星湖公馆的花园,甚至远眺到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这里的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
然而,程念的心,却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眼神空洞而茫然。
周凛的刻意冷漠,像是一道无形的冰墙,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他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孤岛上,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能够理解,甚至连那个曾经最爱他的人,如今也视他如敝履。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除了默默忍受,似乎别无选择。
阳光渐渐升高,温度也随之上升,但程念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股冰冷的绝望,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西肢百骸。
周凛的冷漠,就像一种慢性毒药,无声无息,却能一点点磨灭掉他所有的意志和希望。他甚至开始怀疑,周凛将他留在这里,或许并非仅仅是为了报复那么简单,他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残忍的实验,想要看看,将一个人彻底置于冷漠和无视的境地,究竟能将他摧毁到何种地步。
而他程念,就是那个可悲的实验品。
想到这里,程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抬起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胃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知道,这种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正在一点点摧毁他的身体。而这,或许也正是周凛想要看到的结果。
无形的隔阂,因为这刻意的冷漠,变得更加具象化,更加令人窒息。它不仅仅存在于房间的分配上,更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渗透进每一次无声的对视,每一次擦肩而过的漠然里。程念感到自己正在被这种冷漠一点点吞噬,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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