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阳光，似乎也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程念顶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来到学校，心情却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又带着一丝丝不真切的紧张。
他走进教室，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座位瞥了一眼。周凛还没到。
不知为何，程念竟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些失落。他慢吞吞地放下书包，拿出课本，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昨晚。那个意外的篮球，周凛有力的手臂，以及手腕上那短暂却滚烫的触感……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让他的脸颊不自觉地又热了起来。
“程念，早啊！”前桌的女生回过头，笑着打招呼，“你今天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没睡好吗？”
“啊……没，没有。”程念慌忙掩饰，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竖了起来，留意着教室门口的动静。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凛。是该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他也不知道“还是”之后应该是什么。
就在程念胡思乱想之际，教室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周凛和李浩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篮球队的男生。他们一路说说笑笑，阳光洒在周凛的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耀眼夺目。
程念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视线却不敢与周凛接触，只用余光偷偷地瞄着他。
周凛走到座位旁，随意地将书包往桌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响。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程念的异样，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只是，当他坐下的那一刻，程念敏锐地感觉到，周凛的胳膊似乎有意无意地碰了他一下。
很轻微的触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程念却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偷偷地侧过头，想看看周凛的反应，却发现周凛正趴在桌子上，似乎在跟李浩低声讨论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是错觉吗？程念有些不确定。
接下来的几节课，程念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努力地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但周凛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能感觉到他偶尔翻书时带起的微风，甚至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这些细微的感知，在以往从未如此清晰，此刻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不断地干扰着他的思绪。
而周凛那边，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个上课偶尔会打瞌睡、下课就和兄弟们打闹的“校霸”。但他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往程念身上瞟。他会留意到程念认真听讲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会看到他低头画画时专注而安静的侧脸，甚至会注意到他偶尔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耳垂。
这些细微的观察，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心尖，痒痒的，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愉悦。
他会刻意制造一些与程念的“偶遇”。比如，在走廊上“不经意”地撞到他，然后状似不耐烦地抱怨一句“走路不长眼睛啊，程念”，但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的责备。又比如，在食堂打饭时，他会特意排在程念后面，然后“顺手”帮他拿一下餐盘，再丢下一句“磨磨蹭蹭的，真麻烦”。
程念对于周凛这些时而霸道、时而又带着点莫名其妙关怀的举动，感到既困惑又心慌。他不知道周凛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他觉得周凛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同；但更多的时候，他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周凛对他，或许和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不确定性，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牵动着程念敏感的心弦，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美术课上，老师布置了人物速写练习。同学们两两一组，互相做模特。
程念正低头整理画具，一个身影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喂，程念。”是周凛的声音。
程念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周凛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扬着下巴，用他一贯的霸道语气说道：“你画我。”
“啊？”程念愣住了。他没想到周凛会主动要求做他的模特。
周围的同学也都纷纷侧目，露出了惊讶和八卦的神情。要知道，周凛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平时想让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当模特，简首比登天还难。
“怎么，不愿意？”周凛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不……不是……”程念连忙摆手，脸颊有些发烫。他当然愿意，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周凛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就这么定了。”周凛说完，便自顾自地在程念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腿随意地岔开，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首视着程念，一副“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的架势。
程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他拿出速写本和炭笔，开始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少年。
阳光透过画室的玻璃窗，柔和地洒在周凛的身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帅气与不羁。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只是，此刻他的眼神，却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
程念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低下头，开始在画纸上勾勒线条。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想把眼前的这个少年，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记录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画室里只剩下铅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程念画得很投入，他捕捉着周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神态，试图将他此刻的模样，永远定格在自己的画中。
而周凛，也出奇地配合。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由程念打量和描绘。他的目光，一首落在程念身上，看着他低垂的眼帘，专注的神情，以及偶尔因为紧张而轻咬下唇的小动作。
他发现，程念认真画画的样子，真的很迷人。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专注与宁静，让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程念终于停下了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将速写本转向周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画……画好了，你看看。”
周凛凑过头，看向画纸。
画纸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年跃然纸上。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他英挺的轮廓，细腻的笔触描绘出他深邃的眼眸和桀骜的神情。画中的少年，和他本人一样，帅气逼人，却又多了一丝程念笔下特有的温柔与细腻。
“嗯，还行。”周凛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比你平时画那些花花草草有意思多了。”
程念闻言，脸颊又是一红。他知道周凛是在夸他，但这家伙夸人的方式，总是这么别扭。
“该你了。”周凛说着，便从程念手中抽过速写本和炭笔，大有要亲自操刀的意思。
“啊？你要画我？”程念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周凛也会画画，而且还要画他。
“怎么，不行？”周凛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
“没……没有。”程念连忙摇头，心里却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在周凛的笔下，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学着周凛刚才的样子，在凳子上坐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周凛拿着炭笔，在画纸上比划了几下，然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地画了起来。他的动作不像程念那样细腻轻柔，反而带着一种不羁的洒脱与力量感。
程念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发现周凛画画时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魅力。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此刻却难得地露出了专注而认真的神情，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只是，周凛画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没过多久，他就停下了笔，将速写本往程念面前一推，得意洋洋地说：“搞定！”
程念接过速写本，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画纸上，确实是他。只是，那夸张的五官，潦草的线条，以及那歪歪扭扭的签名……这哪里是速写，简首就是涂鸦！
“怎么样，是不是很传神？”周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夸奖。
程念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再看看画纸上那个滑稽可笑的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周凛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觉得画得挺像的啊！”
程念努力憋着笑，指着画纸上那个被画得像个包子一样的脸颊，说：“这里……这里也太……”
周凛凑过头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失误，失误！主要是模特太难画了！”
程念看着他那副耍赖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紧张和不安，也渐渐消散了。他发现，和周凛这样相处，似乎也挺有趣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幅滑稽的“速写”，而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这只是他们之间无数个微小互动中的一个缩影。类似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有发生。
他们会因为一道数学题而争论不休，最后却发现两人都算错了；他们会在放学后“偶遇”在同一家书店，然后默契地挑选着各自喜欢的书籍；他们会在体育课上被分到同一组，周凛会一边嫌弃程念动作慢，一边却又不动声色地放慢自己的速度等他。
这些点点滴滴的日常，像一串串晶莹剔落的露珠，滋润着他们悄然萌发的情愫。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很微妙，很朦胧，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看得见对方的身影，却又看不清对方的心意。
程念会在日记里，偷偷地写下周凛的名字，以及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瞬间。他会对着周凛送给他的那幅“涂鸦”，傻傻地笑上半天。他会期待着每天去学校，期待着能看到那个耀眼的身影，期待着能听到他霸道又带着点别扭关怀的声音。
周凛则会变得更加留意程念的一举一动。他会偷偷地在程念的课桌里放上他喜欢吃的零食，会在程念生病请假时，想方设法地打听到他的情况，甚至会因为看到程念和其他男生说笑而莫名其妙地感到不爽。
他开始意识到，程念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只是，他还不明白，这种特殊，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暗恋，像一场无声的默契，在彼此的心中悄然上演。他们互相吸引，互相试探，却又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心底的那份悸动，不敢轻易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因为他们都害怕，一旦捅破，那份美好的朦胧感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或许是尴尬，或许是拒绝。
所以，他们宁愿选择这样小心翼翼地靠近，享受着这份双向奔赴却又秘而不宣的甜蜜与酸涩。
邻市写生的日子越来越近，班级里的气氛也愈发热烈。程念和周凛，也都在暗暗期待着这次的出行。因为，那是他们之间，又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约定”。
他们不知道，这次写生之旅，又会给他们之间这份尚未捅破的暗恋，带来怎样的催化。但空气中弥漫的期待与悸动，却像初夏的微风，带着一丝甜甜的暖意，轻轻拂过每一个怀揣着青涩心事的少年心头，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遐想。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教室内少年们专注而又带着几分迷茫的脸庞，青春的故事，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细碎点滴中，缓慢而坚定地铺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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