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地砖上，檀香与血腥气绞成腥甜的漩涡。
视网膜上跃动的蓝色光幕骤然坍灭成星点，耳畔纸页翻动的沙沙声簌簌如春蚕噬叶。
"少爷？"钟伯枯藤般的手掌横在眼前，沟壑里嵌着暗红木屑，"这是夫人临终前誊的《齐民要术》残卷，您怎么撕碎当垫纸？"
沈烨骤然弹起身子，雕花窗棂外泼进流金般的春光。
案头黄铜镇纸压着的宣纸泛着尸斑似的脆黄，墨迹淋漓的"戊戌年三月"灼得双目刺痛——分明是母亲咽气前半月书房的陈设。
"系统回溯的是记忆片段？"
机械音残留的余震在颅腔嗡鸣，他宣纸毛边的裂痕，指腹忽然触到蛛丝般的凸起。
斜阳穿刺纸背，浮出蛛网状的朱砂纹路，竟是柳世瑛未出阁时的生辰八字。
钟伯佝偻成虾米状收拾残页："昨儿三房送来新焙的碧螺春，说是姑奶奶特赏的明前茶......"
"慢着！"沈烨钳住老人腕骨，茶盏炸裂声惊起梁尘，"这茶您可沾了唇？"
月洞门外陡然炸开叱骂。
二十年前的柳世瑛攥着账本青筋暴起，鸦青旗袍下摆扫过簌簌发抖的管事："沈家运来的药材必须单库存放！当归与曼陀罗根混作一堆，是要柳家药房再添几条冤魂？"
沈烨瞳仁缩成针尖。
母亲弥留时抓着床幔嘶哑的遗言在耳蜗炸响：当年柳家入库药材分明没有曼陀罗根！他刚要踏碎满地光影，幻象突然坍缩成黑洞，金属刮擦声如利爪撕扯鼓膜。
"烨哥！"
柳珏的尖叫刺破时空茧膜。
沈烨睁眼刹那，鎏金匾额擦着鼻尖轰然砸落，木刺擦过颈动脉绽出血线。
钟伯蜷在供案下咳出大团黑血，在青砖上蜿蜒成符咒般的纹路。
张铎揪着小刘的后领暴退："砖缝突然沁出胭脂红！底下埋的生石灰要起反应......"
翡翠胸针应声炸裂，紫雾裹着刺鼻氨臭汹涌漫卷。
秦雪甩出证物袋反手封住口鼻："贴墙根！地面要沸腾了！"
沈烨拽着柳珏退至雕花楹柱间，血色符号在瞳孔中灼烧——钟伯留在青石柱础上的暗红印记，竟与母亲生前传授的沈氏密码如出一辙。
他扯下银灰色领带浸入供案上的香灰水，墨色纹路在褪色的楠木匾额背面洇开，笔走龙蛇间竟将「孝悌忠信」西字衬得愈发斑驳。
「东北角第七块地砖！」
嘶吼声撞碎祠堂的香火气，沈烨的牛津鞋跟重重碾过蟠螭纹砖缝。
地底传来青铜机括的轰鸣，供案下裂开的暗门涌出带着松烟墨腥的霉潮气，惊得柳皓扑空的手掌僵在半空。
柳珏高举的手机迸出幽蓝光束，石阶上凌乱足迹如同某种密码：深凹的鞋跟印里嵌着碎钻，与柳三叔米兰定制款Church's鞋底的防伪标记严丝合缝。
碎纸机的嘶吼在地窖深处震荡。
沈烨摸索墙缝时触到应急灯开关，骤然亮起的昏黄光线里，柳世君脖颈暴凸的青筋在金丝眼镜下跳动，正将牛皮纸袋塞入碎纸口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刑讯室？」
铸铁火盆被踹翻的巨响中，沈烨鞋尖挑起的纸灰里「临终遗嘱」西字焦黑蜷曲，「不如说是姑奶奶的活体实验场？」
碎纸机齿轮在鳄鱼皮高跟鞋下发出哀鸣。柳珏甩出的老照片上，二十七位古籍修复师正在泛黄的影像里修补的不是族谱，而是《永乐大典》残卷上鎏金的龙纹封面。
「这是柳家要挟沈氏的投名状！」
沈烨接住通风口飘落的桑皮纸，钟伯青年时的字迹正与母亲临终前颤抖的笔锋重叠。腐坏的檀木柜突然倾塌，惊起满地带着墨香的尘埃。
柳世君的裁纸刀寒光乍现时，张铎的钛合金甩棍己划破滞重的空气。
金属撞击的颤音震得暗室深处传来窸窣响动——成堆的线装书后抬起缠着渗血纱布的脸，钟毓秀左眼纱布下正渗出诡异的靛蓝色。
「他们在母带里嵌了纳米芯片......」
姑娘摊开的掌心躺着半截胶卷，断裂处显影的竟是柳家老宅结构图。柳珏的铂金镊子在冷光中轻颤，胶片上Church's鞋印正与台阶上的痕迹吻合。
祠堂传来的闷响惊破地窖的死寂。
折成两截的蛇头杖旁，钟伯手中的注射器泛着当年致幻剂的幽蓝。
柳世瑛颈侧的针孔渗出琥珀色液体，与三年前钟毓秀病历上的药剂编号完全一致。
手机震动的刹那，陈怀瑾身后的火场将档案馆玻璃烧成液态琥珀。
沈烨指腹抚过氨水腐蚀的牛皮纸袋，母亲清隽的批注在「行车记录仪数据」字样下浮现：【珏儿亲启，转阿烨】——与钟毓秀掌心的胶卷残片笔迹相映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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