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远将报纸轻轻折起放在膝头,镜片后的目光温柔而郑重:"好,都听你的安排。"诗卿指尖无意识地着青瓷杯沿,杯壁的凉意渗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波澜。她垂眸望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声音轻得如同怕惊散晨雾:"书逸,你的......"喉间突然发紧,停顿片刻才续上,"妹妹叫什么名字?"
白书逸丝毫未察觉父母紧绷的神色,嘴角扬起自然的笑意,眼底流转着温和的光:"她叫苏瑶。"话音落地时,尾音还带着兄长特有的亲昵,仿佛只是在介绍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却不知这两个字如同一颗石子,在父母心底激起千层浪。
"苏瑶......"白修远喉间溢出的音节像被掐住的琴弦,手中的报纸无力滑落,在羊毛地毯上舒展成苍白的涟漪。诗卿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滚烫的茶水在青瓷杯中剧烈震颤。二十年前产房外攥皱的喜报、刻在平安锁内侧的"瑶"字、还有被泪水晕开的生辰八字,突然在眼前轰然炸开——这个名字,分明是他们亲手埋进时光深处的念想,是永远封存在记忆里,再不敢触碰的伤口。
诗卿垂首盯着青瓷杯里沉浮的茶叶,喉间像哽着块烧红的炭。她强撑着扬起嘴角,发颤的声线却泄露了心绪:"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空手......"指尖无意识地杯沿,在釉面划出细密的水痕,"你妹妹和家里人有什么喜好?我得挑些合心意的见面礼。"晨光斜斜掠过她低垂的睫毛,将眼底翻涌的泪意镀上一层碎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刺痛,终究抵不过胸腔里传来的阵阵钝痛——那个承载着她半生牵挂的名字,此刻竟成了别人的女儿。
白书逸眉心微蹙,带着几分歉意望向诗卿,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妈,我和亲生父母才重逢没多久,很多事还没来得及了解。不过阿瑶......"说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她最爱吃甜食,上次见面还偷偷往我口袋里塞了海盐玫瑰糖呢。"
"喜欢吃甜点"几个字如同一把锈钝的匕首,首首戳进诗卿心脏最柔软的角落。她捏着青瓷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壁沁出的水珠混着茶水在掌心蜿蜒。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裹着粉毯的小婴儿皱着鼻子推开蜜饯,却总爱攥着奶瓶不撒手;牙牙学语时,女儿软糯的声音总在晨光里缠着她要喝温牛奶。此刻现实与回忆在眼前轰然相撞,两个叫着相同名字的少女身影重叠又错开,酸涩的潮水漫过喉头,她死死咬住后槽牙才勉强稳住声线:"这样啊......喜欢吃甜点......"尾音消散在颤抖的呼气里,像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诗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掩不住眼底泛起的泪光,氤氲的水雾让她的瞳孔蒙上一层朦胧。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几分酸涩与释然:“就算拿不准喜好,礼数也不能缺。头回见面空着手,总归是说不过去。”话音未落,她伸手轻轻抚过白书逸棱角分明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得好好谢谢他们,生出你这么出色的孩子。这些年,他们想必吃了不少苦。”
她缓缓收回手,挺首脊背的动作带着几分倔强,仿佛要将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转身时,晨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却遮不住发间若隐若现的银丝——那是岁月为思念镀上的霜,此刻却化作准备礼物时的坚定:“我去收拾些合适的物件,总不能丢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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