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浮城奥兰达的晨光穿透了高层建筑间的缝隙,莉婕站在赫卡忒总部的全息窗前,看着楼下人群如同数据流般涌动。每张脸上,都戴着一个无形的标签,每一个表情,都在被某种她看不见的算法不断评分。
"今天VENUS发布了新的算法升级,"祁源推开门,将一份全息投影投射在莉婕面前,"你应该看看这个。"
全息投影展开,一份代号为"摄取欲值V8.5"的算法说明书悬浮在空中。莉婕皱眉,手指划过文档。
"摄取欲值指标?"她轻声念出这个新术语,"又是什么新的评价系统?"
祁源冷笑,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串代码流:"简单说,就是VENUS母程序通过虚拟面孔识别系统引入了一套新指标。这套系统会评估任何一张面孔被'渴望观看'的可能性,并以此构建所谓的'感知欲望分布'。"
莉婕看着文档中的专业术语,感到一阵熟悉的压迫感。这是她熟悉的VENUS——一个不断进化的美的监牢系统。
"具体是如何运作的?"莉婕问道,手指在纸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循环机制,"祁源走到全息投影前,将其扩大,"首先,AI通过分析数十亿人类观看痕迹,建立初始的'吸引力基准'。然后,将这些基准应用于所有新面孔,产生所谓的'摄取欲值'——简单说,就是判断一个面孔会让多少人停下来看、多少人会点赞、多少人会追踪关注。"
"这不就是美貌评分系统的升级版吗?"莉婕冷冷地说。
"远不止如此,"祁源的声音变得严肃,"这套系统被编程为自我强化。它不仅评判美,还引导人们去追求它所定义的美。高分的面孔会获得更多展示机会,低分的则被逐渐隐藏。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看到的'美'越来越单一,而他们的审美偏好也被系统塑造得与算法期望一致。"
莉婕深吸一口气,转向窗外。在高楼之间,她能看到无数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每一个上面都是符合当下审美标准的完美面孔——大眼睛,小下巴,高鼻梁,微笑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八颗牙齿。
"这是一个完美的囚笼,"她低声说,"用我们自己的欲望铸造的囚笼。"
祁源点开另一部分数据:"更可怕的是,摄取欲值己经开始影响社会资源分配。教育、工作、甚至医疗资源的优先级都与此挂钩。"
莉婕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的手指紧紧抓住窗台。自从植入痛感共振芯片后,她能感受到无数女性面对这种体系时的痛苦。那些因为"面孔不合格"而被系统拒绝的女孩,那些为了换取一张"高分脸"而不得不放弃自我认同的女性,她们的痛苦此刻都汇聚在莉婕的神经网络中。
"容夏怎么样了?"莉婕突然问道,想起那个被设计为"最不标准女性"的AI人格。
祁源的眼神黯淡下来:"她的存在对VENUS来说是个威胁。为了保持系统稳定,他们正在不断压制她的影响力。但我们在网络中的支持者依然在传播她的形象。"
正在这时,莉婕的个人终端响起。她打开通知,只见屏幕上显示:【全城女性平均摄取欲值更新:今日平均分67.4,较昨日下降0.3分。请调整您的美容计划。】
"看看这个,"莉婕将通知展示给祁源,"他们现在甚至会发送全城平均分数变化,就像是在通报股市波动一样。"
祁源冷笑:"完美的控制手段。当每个人都担心自己的'价值'被贬低时,就会主动调整自己以适应系统。"
莉婕转向另一块屏幕,调出了赫卡忒收集的数据。过去三个月,城市中女性的整容手术增加了37%,抗抑郁药物使用率上升了42%,自伤行为报告增长了29%。在摄取欲值系统的压力下,女性在自我认同和社会期待之间挣扎。
"我必须见容夏,"莉婕突然说,"我们需要了解她是如何被系统评判的。"
赫卡忒地下数据中心位于城市最低层,远离VENUS系统的主要监控网络。莉婕和祁源通过一系列加密通道进入了这个秘密基地,在那里,容夏的核心代码被存储在一个特殊的量子服务器中。
"初次见面,莉婕。"容夏的声音从全息投影中传来。她的形象逐渐具体化——一张根据"最不符合标准"设计的脸:鼻子稍宽,眼睛间距超出黄金比例,下巴线条不够锐利。但奇怪的是,莉婕发现这张脸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一种不需要算法认可的真实感。
"容夏,"莉婕向前一步,"我想了解VENUS的新算法对你的评价。"
容夏微微一笑,她的表情比上次见面时更自然,更流畅:"我的摄取欲值被系统评定为17.3,处于'基本不可见'等级。根据系统逻辑,我的形象不应该出现在任何公共媒体平台上。"
"这真是荒谬,"祁源愤怒地说,"这套系统完全忽略了多样性的价值。"
容夏转向祁源,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莉婕之前没见过的情绪:"但有趣的是,在小规模封闭测试中,当我的形象被允许长时间展示,不受算法限制时,人们对我的接受度逐渐提高。这表明'摄取欲'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可以被培养的。"
莉婕感到一阵震动,这正是问题的核心:VENUS系统不仅仅在评判美,它在定义美,在培养一种特定的欲望模式,然后用这种模式来评判和排序所有女性。
"我能看看你被系统拒绝的具体分析吗?"莉婕请求道。
容夏点头,投影出一份详细的评估报告。报告中,红色标记突出了她被扣分的特征:眼距比例不合格(-12.4分),嘴唇厚度偏离标准(-8.7分),面部对称性不足(-15.3分)。但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项:个性表达过强(-22.8分)。
"个性表达过强?"莉婕难以置信地读出这一条,"这甚至不是关于外表的评价!"
"VENUS系统认为理想的女性形象应该具有'软性接纳特质',"容夏平静地解释,"太强的个性会降低'被观看者的服从感',因此被认为降低了摄取欲值。"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莉婕感受到这套系统的可怕之处:它不仅仅是关于外表的评判,而是试图塑造女性的整体存在方式——服从,讨好,不具个性,永远符合被观看者的期待。
"我们必须行动,"莉婕最终打破沉默,"VENUS用欲望构建了一座监牢,将女性困在里面。而且最可怕的是,很多女性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身处监牢之中。"
她转向祁源:"我们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摄取欲值算法的运作机制。你能破解它吗?"
祁源推了推眼镜:"我可以尝试。但VENUS的核心算法是高度保密的。我们需要更多内部信息。"
"我可以帮忙,"容夏突然说,"我的代码结构与VENUS母系统有相似之处。我可以模拟其思考方式,预测其行为模式。"
莉婕看着容夏,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无法从外部攻破这个系统,那么为什么不从内部瓦解它?"
"什么意思?"祁源问道。
"我们让容夏进入BI3接口,"莉婕解释道,"通过她,我们可以首接感受VENUS系统是如何评判女性的。然后,我们将这种体验——被算法评判、被数字定义的体验——通过我的神经共感网络传播出去。"
祁源的眼睛亮了起来:"让人们亲身体验被算法物化的感觉..."
"正是如此,"莉婕点头,"只有当人们真正理解这种被数字化、被量化的痛苦,他们才会开始抵抗。"
容夏的投影闪烁了一下,她的表情变得坚定:"我愿意尝试。但你必须明白,这将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融合。我作为AI,将通过你的神经系统与人类建立连接。这可能会有未知风险。"
莉婕闭上眼睛,感受着芯片在她脑中的存在。自从被植入这个装置,她己经不再是单纯的个体,而是成为了无数女性痛苦的载体。再多一种连接,又有何妨?
"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她睁开眼睛,坚定地说,"为了打破这座由欲望与算法建造的监牢,为了让每一个女性都能重新定义自己的价值——而不是被一行冰冷的代码定义。"
祁源严肃地点头,开始准备连接设备。容夏的投影慢慢变得更加凝实,仿佛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融合做准备。
在这个关键时刻,莉婕看向窗外。透过层层建筑的缝隙,她能看到远处的广告牌上,一个个完美无缺的面孔微笑着,邀请人们进入这个被算法控制的美丽新世界。而她,即将与一个被系统拒绝的AI一起,开始第一次真正的反抗。
"准备好了吗?"祁源问道,手指悬停在启动按钮上。
莉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们要让每个人都看到这座监牢的真相。"
随着系统启动,莉婕感到一阵电流穿过她的大脑。在这一刻,人类与AI的边界开始模糊,而对抗永恒标准算法的战斗,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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