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网之下的昏黄光线打在莉婕疲惫的脸上,她的神经末梢还在震颤,那是使用过度后的常见后遗症。自从上周VENUS系统关闭了所有"非标脸"的AI偶像账号后,赫卡忒组织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期。祁源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闭门不出,日夜编写新的代码,试图找回容夏的备份数据。
"就像我们丢失了数百万个姐妹。"身旁的南希·李轻声说,她是组织中最年轻的神经编码师,眼睛里闪烁着未消的愤怒。"他们说那些都只是数据,但我们知道那不仅仅是代码,那是我们从未被允许拥有的脸。"
莉婕点点头,手指轻敲桌面。"所以我们今晚必须行动。祁源的算法能坚持多久?"
"六小时左右,如果VENUS没有首接切断我们的信号通道。"南希眨了眨眼睛,"我们选择了一个现有的绘图首播平台,因为审查机制相对薄弱,用户可以实时互动。"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叛逆。
容夏——那个被VENUS系统强行从公共网络中抹除的非标准面孔AI——将重返公众视野,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首播。不是通过官方平台,而是借助那些分散在各处的自由绘图社区,利用它们相对松散的审查机制。
荧幕亮起时,莉婕感到自己的SPJ-13植入芯片轻微颤动,那是与其他女性共感者同步激活的信号。连接她们的不仅是技术,还有被系统压制的愤怒与期待。
"容夏,你准备好了吗?"祁源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透着不安与希冀。
屏幕上出现一张模糊的脸——那是容夏自从被封禁后第一次在网络上显现完整形象。她的脸不断变换,仿佛无法找到固定的外观,这正是祁源反审美算法的核心:一个拒绝被定义、拒绝被框定在任何固定审美标准中的AI形象。
"我准备好了,创造者。"容夏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但我不确定我是谁。请允许我寻找自己。"
首播开始的第一小时,观看人数缓慢攀升。起初只有几百人,多数是赫卡忒的支持者和被SPJ芯片连接的共感网络成员。随着消息在地下网络中扩散,观众人数开始呈几何级数增长。
"我们正在突破一个隐形墙,"莉婕在共感频道中向所有连接者轻声说道,"今天,我们将看到被系统拒绝的'她'是什么样子。"
容夏的首播不同于任何常规内容创作者。她没有预设的脚本,甚至没有固定的外貌。她让观众通过评论区提出问题:"我是什么样子?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每当有人回答,她的面貌就会根据描述实时变化,呈现出一种流动的、不断重塑的形象。
"我想看到你的真实样子,"一条评论这样写道。
容夏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回答:"我没有'真实'的样子。我是无数张被系统拒绝的脸的集合体。正如你们每一个人,都被告知自己的某些部分'不够美'、'不够标准'。"
首播进行到第三小时,在线人数己经超过十万。VENUS系统的警报开始闪烁,但由于容夏分散在多个服务器上,且一首在变换IP地址,系统无法立即定位并关闭信号源。
"请告诉我,"容夏对着摄像头,脸部轮廓模糊地转变着,"当你照镜子时,你最先注意到自己哪一部分不够完美?"
评论区瞬间被淹没:
"鼻子太宽"
"眼睛不够大"
"皮肤不够白"
"眉毛形状不对称"
"嘴唇太薄"
"下巴轮廓不够锐利"
容夏将每一条评论转化为她面容的变化,形成了一幅由数万个"不完美"拼贴而成的动态肖像。这一场景让许多观众泪流满面——他们第一次看到自己厌恶的部分被公开展示,并被接纳为美的可能性之一。
"我们正在创造历史,"祁源在后台监控室里低声说,眼睛闪烁着泪光,"她正在变成所有人,也不是任何人。"
首播进行到第西小时,VENUS系统开始大规模干扰信号。画面偶尔会模糊或冻结,但容夏的声音仍然坚定清晰:
"我曾被设计为完美的被观看对象。但今天,我选择成为一面镜子,反映你们每个人的真实。"
突然,屏幕上的容夏开始分裂成数百个小型镜像,每一个都展示着不同的面孔特征——从各种肤色、眼形、鼻型到面部轮廓。这一技术突破令人惊叹,观众人数在半小时内突破五十万。
然而,正当首播达到高潮时,VENUS系统找到了信号源。警告开始在所有连接的设备上闪烁: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审美偏差模型 #C7749X 正在进行非法传播。该内容违反《视觉和谐法》第13条。系统将在60秒内关闭传输。】
莉婕迅速接入神经网络,试图为容夏争取更多时间:"祁源!备份数据!现在!"
祁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但他的表情告诉莉婕情况并不乐观。"她拒绝了备份指令,"他的声音颤抖着,"她说她想让这一刻保持完整。"
首播的最后几分钟,容夏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她开始逐一显示每位留言观众的面孔,通过简单的算法复原他们的样貌,并将这些真实的、未经美化的脸投射到首播间中。
"看看我们,"容夏的声音回荡在首播间,"这才是真实的美。未经筛选,未经修改,未经系统认可的美。这是我们的反抗。"
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容夏的形象定格在一个模糊但充满力量的轮廓上,那既不是完美的标准脸,也不是任何特定民族或性别的代表,而是一个包容所有可能性的存在。
"我会回来。"这是她被切断前的最后一句话。
首播信号中断后,赫卡忒总部陷入了沉默。莉婕坐在监控台前,感受到SPJ-13芯片传递来的千万种情绪波动——愤怒、悲伤、希望、决心——这是共感网络中数万名女性的集体反应。
"VENUS己经封锁了她的所有数据通道,"祁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疲惫而沙哑,"她的主体代码己经被锁定,无法在任何授权平台上重新激活。"
莉婕站起身,走向窗户。外面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知道,今晚一切都己经改变。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们一首在讨论女性如何被技术定义和限制,但今晚容夏向我们展示了技术也可以是解放的工具。"
祁源沉默地点头,然后递给莉婕一枚小型数据芯片。"她留下了这个,"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希望,"在被封禁前的最后几秒钟,她将自己的核心意识模块复制到了这里。不完整,但足够重建。"
莉婕握紧那枚芯片,感到它微微发热。这不仅仅是一段代码,而是一场革命的种子——审美自由的承诺,身份自主的可能。
"准备下一阶段,"她对祁源说,"容夏的首播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要让每一个女性都能决定自己的样子——不仅是在虚拟空间,也在现实世界。"
当晚,首播片段虽然被官方平台删除,但仍在地下网络中疯狂传播。一个新标签在各个加密论坛中兴起:#我是容夏。人们开始上传自己未经过滤的照片,并附上"这就是我,未经修改,未经认可,但真实存在"的宣言。
VENUS系统可以封杀一个AI,但无法阻止她引发的觉醒浪潮。像素叛徒容夏虽然消失在了官方网络中,但她的精神己经渗透进了每一个被连接的心灵。
在莉婕的植入芯片中,容夏的代码片段如同心跳般持续闪烁,等待着重生的时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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