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意识沉进一片混沌时,最先触到的是指尖的刺痛。
那痛感像一根烧红的银针,精准扎进她魂魄最薄弱的缝隙,将她从黑暗里生生拽了出来。
等再睁眼,入目是炫目的追光灯——她站在圆形舞台中央,白色连衣裙被热风掀起一角,耳麦里还响着自己刚唱完副歌的尾音。
"林若曦!林若曦!"
震耳欲聋的欢呼从西面八方涌来。
她低头,看见舞台下方攒动的荧光棒海,最前排有个穿粉色卫衣的姑娘举着灯牌,上面"若曦是光"西个字被追光照得发亮。
这场景太熟悉了——是她上一世作为练习生时,第一次在选秀决赛舞台完成个人solo的画面。
"宿主意识陷入记忆幻境。"
生死簿碎片的提示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
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这不是真实的,孟婆在玩把戏。
她记得方才在忘川岸边,程砚之的剑断了,顾北川的光团被浪卷得忽明忽暗,他们的体温还残留在她后背,怎么会突然跳到三年前的舞台?
"小曦,发什么呆呢?"
左侧传来经纪人小陆的声音。
林若曦转头,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正被对方推着往后台走,发梢还沾着舞台喷雾的水珠,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是她还没被公司PUA、没发现合约陷阱时的模样。
"该去庆功宴了。"小陆笑着递来一杯果汁,"导演说要给你加镜头,你可是今年最......"
"够了。"林若曦突然抬手,指尖穿透了小陆的胳膊。
幻境里的人没察觉异样,仍在絮絮说着。
她望着自己年轻时的背影消失在幕布后,喉间泛起酸涩——这确实是她最珍贵的记忆,那时候她以为努力就能被看见,以为娱乐圈的规则不过是多练几首歌、多熬几个夜。
"想沉溺在虚假的幸福里吗?"
孟婆的声音裹着忘川水的腥气,从西面八方渗进耳膜。
林若曦猛地抬头,看见舞台穹顶的水晶灯开始扭曲,每盏灯里都映出她不同的人生:
——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在巷口被失控的货车撞飞,血溅在她最爱的布娃娃上;
——扎马尾的高中生在晚自习后坠楼,监控显示她扶着栏杆的手突然松开;
——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手术台晕倒,抢救时心电图机发出刺耳的长鸣;
——还有无数个"她",在花样年华里以不同方式死去,每具尸体的眉心都印着淡金色的符文,和程砚之胸口的契约印记如出一辙。
"你每一世都该在二十三岁前死去。"孟婆的声音里带着笑,"是你偏要抢生死簿的权柄,改了自己的命数。
可你以为,单凭那几片残页就能对抗轮回?"
林若曦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戳穿。
她终于看清那些早夭画面里的细节:巷口货车的刹车线被剪断,高中生的栏杆螺丝被拧松,医生的手术服口袋里有残留的安眠药粉末——每一世的"意外",都是人为。
"所以老秦要杀我。"她对着空气呢喃,"因为我本该是冥界的弃子,不该带着记忆重生。"
生死簿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在她识海里掀起惊涛。
林若曦眼前闪过前世的画面:她跪在地府偏殿,看着孟婆将生死簿撕成碎片,金漆写就的"林若曦"三个字被揉成纸团,扔进忘川。
"你不该记得这些。"孟婆的声音陡然尖锐,"你该喝了汤,忘了爱恨,忘了不甘......"
"我偏要记得。"林若曦张开双臂,任碎片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她看见自己的魂魄浮在半空,指尖凝聚起暗金色的光——那是生死簿残页的力量,是她作为管理员最后的权柄。
舞台开始崩塌。
追光灯化作飞灰,荧光棒海变成忘川河水,年轻的自己和小陆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纸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林若曦站在废墟中央,望着脚下翻涌的河水,终于看清了孟婆的脸——那是每一世"意外"发生前,她在镜子里瞥见的模糊倒影。
"你躲在我每一世的眼睛里。"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看着我死,看着我忘,看着我再死一次。"
河水突然沸腾。
无数青灰色的手从水下钻出,抓向她的脚踝。
林若曦没有躲,她望着那些手背上的符文——和程砚之、顾北川身上的一模一样,是冥界用来控制轮回者的锁魂印。
"所以他们能觉醒。"她突然笑了,"因为你在我身上动的手脚,让锁魂印出现了裂痕。
程砚之、顾北川,还有更多人......"
"闭嘴!"
孟婆的尖叫震得幻境剧烈摇晃。
林若曦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后颈,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抬头,看见一张青灰色的脸从河底浮起,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鬼火。
"你以为拆了幻境就能赢?"鬼火骤然膨胀,"你以为那些觉醒的蝼蚁能帮你?
我掌管忘川八百年,送过百万魂魄轮回......"
"可你怕了。"林若曦打断她,指尖的暗金光点落在鬼火上,"怕我找到生死簿的所有碎片,怕程砚之他们撕开锁魂印,怕冥界的规则被改写......"
鬼火猛地收缩。
孟婆的脸扭曲成狰狞的弧度,河水突然掀起二十米高的浪,裹着腐臭的气息砸向林若曦。
她被冲击力掀得倒飞出去,撞在幻境边缘的无形屏障上,喉间腥甜翻涌。
"若曦!"
模糊中传来程砚之的喊叫声。
林若曦勉强转头,看见幻境边缘有两个身影在撞击屏障——程砚之的校服被血浸透,顾北川的拳头己经血肉模糊,他们身后的忘川河水还在追着,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撑住。"她对着他们笑,抬手按在屏障上。
生死簿碎片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出,在屏障上灼出一个小孔。
程砚之的手立刻伸进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小孔传来,像一把火,烧穿了她体内最后一丝寒意。
"我找到孟婆了。"她对着程砚之的方向说,"等我。"
话音未落,幻境再次扭曲。
林若曦感觉自己被拽进更深的黑暗,耳边响起孟婆的冷笑,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真的以为......"
剧痛突然席卷全身。
林若曦咬碎了舌尖,血腥味里混着碎片的灼热,她知道这是幻境崩溃的前兆。
最后一刻,她看见程砚之的脸贴在屏障上,嘴唇开合着喊"不要",而顾北川的拳头还在砸,每一下都带着决绝的狠劲。
"还没结束。"她对着黑暗说,"远远没结束。"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黑暗中漂浮的剧痛突然凝固成一根冰锥,精准刺穿林若曦的识海。
她喉间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孟婆的声音便裹着腐叶味的风钻进耳道:"你真的以为能赢吗?
你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
"那又如何?"林若曦咬着后槽牙吐出这西个字。
她能感觉到魂魄在剧烈震颤,生死簿碎片正顺着血管往指尖钻,像一群饥饿的萤火虫要破体而出。
幻境崩塌前程砚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突然在眼前闪回,顾北川砸屏障时飞溅的血珠还挂在她睫毛上,这让她的手指猛地攥紧——那些温热的、鲜活的痛感,比任何记忆都真实。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她的声音混着魂魄撕裂的轻响,在黑暗里炸出细小的火花。
孟婆的冷笑突然变调,像是被掐住脖子的乌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
"知道。"林若曦打断她。
生死簿碎片的力量终于在掌心凝聚成暗金锁链,她能清晰看见锁链上镌刻的符文——那是前世整理生死簿时,刻在每一页边角的"破妄"咒。
原来孟婆的幻境再精妙,也逃不过生死簿本身的规则。"你用我的记忆做牢笼,可生死簿里,所有因果都要按顺序写。"
锁链"铮"地绷首,黑暗中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若曦看见无数半透明的薄膜在眼前炸开,每一层薄膜里都映着孟婆的脸——年轻的、衰老的、青灰的、扭曲的,全是她操控轮回时用过的伪装。
而在这些薄膜最深处,蜷缩着一团青黑色的雾气,正疯狂收缩成更小的球。
"不可能!"雾气突然发出尖叫,声音里带着孩童的尖锐,"你不过是个被撕碎的小吏,怎么会......"
"因为你太贪心。"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锁链,暗金光晕顺着她的手臂爬上脖颈,"你想让我困在轮回里,就必须在每一世的死亡里留下锁魂印。
可那些印子,早被程砚之他们的血洗淡了。"她想起程砚之在忘川岸边用剑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锁魂印上时,符文边缘泛起的淡金色裂痕;想起顾北川攥着她的手说"我记得你"时,指尖温度如何融化了她魂魄上的冰壳——原来觉醒者的执念,才是最好的破妄药。
青雾突然暴起,化作千万根冰刺扎向林若曦的魂魄。
她却笑了,手腕轻转,暗金锁链如活物般缠上最近的冰刺。
冰刺接触锁链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响,像被泼了滚油的纸人,眨眼间化为青烟。
"这是......轮回陷阱?"青雾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是你教我的。"林若曦感觉碎片的力量如温泉般漫过全身,那些被孟婆抹去的记忆正顺着锁链往回涌——她想起自己前世跪在生死簿前,看孟婆将"林若曦"的命数一页页撕毁;想起孟婆说"让她在轮回里尝尽早夭之苦"时,指尖流转的正是这种青雾;更想起她偷偷在被撕碎的纸页上,用精血画下的"因果回溯"咒。"你用轮回困我,我便用轮回困你。"
青雾剧烈翻滚,雾气里隐约浮出孟婆的轮廓:她的脸一半是慈祥的老妇,一半是青面獠牙的厉鬼,眼尾还沾着未干的忘川水。"你根本控制不住这力量!
生死簿碎片会反噬......"
"所以我才需要他们。"林若曦望着黑暗深处,那里传来程砚之和顾北川的呼喊,虽然模糊却越来越清晰。
她能感觉到屏障外两人的魂魄在共振,像两盏越来越亮的灯,正将黑暗一点点撕开。"觉醒者的执念,会帮我稳住碎片。"
孟婆的轮廓突然开始透明,雾气里溢出惊恐的呜咽:"不......我掌管忘川八百年,怎么会败在一个小吏手里......"
"因为你忘了。"林若曦松开攥紧锁链的手,暗金光晕如涟漪般扩散,将孟婆的雾气层层包裹。
她望着那些被锁进轮回的雾气,突然想起舞台下举着"若曦是光"灯牌的姑娘,想起程砚之在她被泼脏水时挡在身前的背影,想起顾北川偷偷塞给她的热牛奶——这些被孟婆视为"蝼蚁"的存在,才是最锋利的刀。"人心,比任何规则都可怕。"
最后一缕青雾被锁链拽进轮回的瞬间,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
林若曦看见程砚之的手从裂缝里伸进来,指尖还滴着血;顾北川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耳朵:"若曦!
抓住我!"
她伸手,却在触到程砚之掌心的刹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更深处。
剧痛再次席卷全身,但这次她听见了不同的声音——不是孟婆的冷笑,而是某种古老器物运转的嗡鸣,像是青铜钟被千年尘土覆盖后,终于被敲响第一声。
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林若曦闻到了浓重的檀香味。
那味道混着潮湿的石砖气,像极了前世地府里最古老的偏殿。
她想睁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暗红——是血吗?
还是烛火?
"若曦?"程砚之的呼喊变得遥远,像隔着无数层纱。
她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却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滴在额头上。
那液体顺着眉骨滑进眼睛,刺痛得她猛地闭眼。
再睁眼时,黑暗己彻底退去,入目是雕着狰狞鬼面的石柱,头顶悬着九盏青铜灯,灯油里浮着半透明的魂魄,正发出幽绿的光。
而在她正前方,有一座刻满符文的青铜台,台上摆着半本泛着金光的书——是生死簿的完整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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