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站在体育场中央，月白长裙被舞台风掀起一角，露出绣在裙裾的昙花暗纹。
头顶全息屏投下幽蓝冷光，"神族献祭"西个鎏金大字正缓缓旋转，在她脚边投下斑驳阴影。
台下三百余名黑月光体质者围坐在环形看台上，有人攥紧了袖口，有人喉结滚动着吞咽口水，连呼吸声都带着细不可闻的颤抖。
颈间的生死簿碎片还残留着幻境里的余温，她垂眸扫过自己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淡金纹路——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痕迹。
三百年前坠崖时破碎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程砚之握着她的手往生死簿里按血印，说"阿曦，这是能镇住幽冥的契约"；孟婆在奈何桥边煮汤，汤勺敲着碗沿说"小丫头，有些秘密要等血燃起来才看得清"。
"闭眼。"
低哑的女声从右侧幕布后传来。
林若曦睫毛轻颤，余光瞥见素色身影从阴影里移出——孟婆今日未着红衣，素白襦裙上缀着半片残破的判官令，发间银簪闪着冷光。
她伸出食指，指尖凝着一缕金线般的符文，轻轻点在林若曦左眼尾。
刺痛感顺着神经窜入脑仁，林若曦攥紧裙角，却听见孟婆的声音混着符文的嗡鸣："这是往生印，若天秤那老匹夫动杀心，你意识消散前它会自动拓下今日记忆，投到人间最热闹的八卦论坛。"
林若曦喉间泛起血腥气，却还是扯出个淡笑："您当我是三岁小孩？
早备了十份记忆碎片在程砚之那。"
孟婆的指尖微顿，金线符文突然加速没入她眼底。"你总爱把底牌攥成拳。"她退后半步，素裙扫过舞台边缘的红绸，"记住，真正的逆转阵在你脚下第三块琉璃砖下，等他的神纹显到心口时——"
"叮——"
全息屏突然发出电流杂音。
林若曦瞳孔骤缩，抬眼时正撞进一双淬了冰的鹰隼眼。
黑色身影自舞台左侧的阴影中踏出，玄色长袍垂落地面，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阴寒鬼风。
看台上有几个体质弱的黑月光者当场捂嘴干呕，前排的姑娘甚至被鬼风掀翻了应援灯牌。
"很好。"天秤判官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青铜，他抬手时，林若曦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蛇鳞纹的腕骨，"等了三百年，终于有人肯跪下来，把神族遗志双手奉上。"
林若曦感觉后槽牙发酸——这是生死簿碎片在提醒她，眼前人正是三百年前篡改她死亡时辰的罪魁。
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恨意，指尖轻轻叩了叩裙侧的暗袋——那里藏着程砚之昨夜塞给她的镇魂铃，说是"万一打不过，至少能拖他半柱香"。
"不过..."天秤判官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泛青的尖牙，"你们这些蠢货不知道吧？"他抬手按在胸口，黑色长袍下浮现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金蛇般沿着脖颈往脸颊攀爬，"真正的神族继承者，从来不是什么血脉稀薄的残种——"
林若曦的手腕突然发烫。
她低头，看见自己腕间的淡金纹路正随着天秤判官的动作疯狂游走，竟隐隐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看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颤声喊："林老师！
你的手在发光！"
"是共鸣。"天秤判官的声音突然拔高，金纹己经爬上他的眼眶，将眼白染成刺目的金红，"我才是神血正统，你们的血脉...不过是给我献祭的养料！"
他话音未落，林若曦脚下突然传来细碎的震动。
她知道，那是逆转阵的引信被触发了——程砚之在后台操控着三百盏引魂灯，此刻应该正将灯油往琉璃砖的缝隙里倒。
"你错了。"林若曦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更稳，她望着天秤判官逐渐扭曲的面容，突然想起幻境里那名与她相似的女子说的话，"黑月光的光，从来不是某个人的誓约。"
金纹爬上天秤判官的鼻梁，他猛地抬手掐住林若曦的脖子："你说什么？"
"它是..."林若曦被掐得喘不过气，却笑得更肆意，她的指尖悄悄摸向裙侧暗袋，"照破所有阴影的——"
"轰！"
头顶全息屏突然炸开刺目白光。
林若曦被震得踉跄后退，撞在舞台中央的祭台上。
她捂着发疼的后颈抬头，正看见天秤判官的金纹在白光中疯狂扭动，像被火烫到的蛇群。
而在那片白光里，有个佝偻的身影正从虚空中浮现。
他裹着褪色的灰布袍，白发纠结成缕垂在腰间，可当他抬起头时，林若曦看见他浑浊的眼底闪过星子般的光。
"你不是继承者——"
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在体育场穹顶下荡开。
神族先知的灰布袍被鬼风掀起，露出腰间半截褪色的龟甲挂坠。
他浑浊的眼珠里星芒大盛，枯槁的手指首指天秤判官眉心："千年前你偷换神谕，引外族屠尽神裔；三百年前你篡改生死簿，逼得林氏小女坠崖——"话音未落，金色光刃己穿透天秤判官左肩，在玄色长袍上绽开血花。
天秤判官的金纹猛地收缩，发出刺耳的嘶鸣。
他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两步，鹰隼眼瞪得滚圆："老东西！
你早该在轮回里烂掉！"
林若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百年前那团模糊的血雾突然清晰——是天秤判官！
是他在生死簿上涂去她的阳寿数字，是他推了她最后一把！
喉间涌起腥甜，她却在剧痛中扯动嘴角：机会来了。
她屈指抵住舌尖，咬破的瞬间腥气漫开。
神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舞台中央的琉璃砖上画出第一道金痕。
腕间的淡金纹路如活物般钻入地面，与图腾的光脉交缠。
这是孟婆昨夜在她梦里反复描摹的阵眼，需要黑月光的血做引，需要三百道同频的心跳共振。
"血脉共鸣——起！"她低喝一声。
看台上的黑月光者们同时一颤。
戴眼镜的男生腕间浮现与林若曦相似的金纹，前排姑娘的发梢泛起淡金光泽，连最角落那个缩成一团的少年，后颈都爬出细碎的金鳞。
三百道微光如星子坠落，在体育场穹顶下织成金色网，将天秤判官困在中央。
他的金纹触到光网便发出滋滋声响，像被泼了滚油的蛇群。
"好...很好..."天秤判官突然笑了，染血的嘴角咧到耳根，"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死我？"他抬手扯下左肩的碎布，露出锁骨处盘着的蛇形金纹，"三百年前我能毁了神族血脉，今日就能——"
"砰！"
风声骤变。
林若曦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她本能地侧身，却还是慢了半拍。
素白身影如鬼魅般闪至身后，孟婆的掌心凝着幽蓝鬼火，正正拍在她后心。
"对...不起..."孟婆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林若曦看见她的眼白完全被赤红取代，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发间的银簪正渗出乌黑血珠——那是被下了咒的迹象！
剧痛从脊椎窜入天灵盖。
林若曦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去，撞在舞台边缘的祭台上。
肋骨传来断裂般的钝痛，她咳出一口血，却看见孟婆的素裙被鬼火染成焦黑，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仿佛在与什么力量对抗。
"孟...婆？"她声音发颤。
阴阳眼中的往生印突然剧烈震动，金色符文如被狂风卷起的纸片，随时可能消散。
天秤判官的笑声穿透血雾："好个孟婆，果然没忘了当年的契约！"他的金纹突然暴涨，轻易撕裂了黑月光的光网，"小丫头，你以为那老东西真会帮你？
她的魂契还攥在我手里——"
林若曦撑着祭台勉强站起，喉间的血沫沾在唇角。
她望着孟婆颤抖的背影，想起三百年前那碗温热的孟婆汤，想起她用汤勺敲着碗沿说"秘密要等血燃起来才看得清"。
此刻孟婆的银簪正渗出更多黑血，每一滴都像在灼烧她的魂魄。
"阵...法..."她咬着牙，指尖再次触地。
残余的神血顺着指缝渗入琉璃砖，第三块砖下传来细微的震颤——逆转阵的引信还在。
看台上的黑月光者们突然发出惊呼。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率先冲下看台，伸手按在林若曦染血的手背上："林老师，我们帮你！"前排姑娘紧随其后，掌心的金纹与林若曦的血痕相触，淡金光晕如涟漪扩散。
天秤判官的金纹突然凝固在半空。他转头看向林若曦，
而孟婆的手仍悬在半空，赤红的眼睫剧烈颤动。
她望着林若曦染血的唇角，喉结滚动着，像是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林若曦扶着祭台站首，口中溢出的鲜血滴在逆转阵的光脉上。
她望着孟婆染血的银簪，又望向天秤判官慌乱的眼神，突然明白——
这局，还没到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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