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的指尖刚触到程砚之手腕,便察觉到他皮肤下跳动的异常。
那脉搏比寻常快了三倍,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拽着狂奔,连带着血管都在微微震颤。
她喉间发紧,另一只手按上他后颈的命门穴——那里是融合术最脆弱的衔接点,此刻竟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砚之。"她压低声音,尾音却泄了点慌,"你在发抖。"程砚之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抬眼时眼底浮起层雾蒙蒙的水光,像是被抽走了半缕魂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结动了动,却只溢出半声破碎的叹息。
林若曦心尖一揪,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当时程砚之替她挡下反噬,也是这样失焦的眼神,像被抽走了所有鲜活的气。
石洞深处突然传来金石摩擦般的轻响。
林若曦猛地转头,正撞进冥王化身那双泛着幽蓝的眼睛里。
他不知何时己逼近三步外,龙纹大氅的金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连带着指尖的青灰都清晰可见。"你以为用契约之血就能稳住他?"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针,"那血是深渊女巫给的,你可知她每滴契约血里都埋着三根倒刺?"
程砚之突然攥紧她的手。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林若曦却顾不上疼——她分明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正顺着掌心往下淌,是程砚之的血。
他腕间的皮肤裂开细缝,殷红的血珠正从那些缝里渗出来,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
"融合术的反噬在啃他的神魂。"冥王的指尖轻轻抬起,一道金红相间的光柱突然从深渊底部窜起,将三人困在其中。
林若曦被那光柱的威压压得踉跄半步,后背抵上程砚之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那心跳声里混着某种规律的嗡鸣,像是某种咒文在共鸣。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林若曦咬着牙首起身子,掌心的血珠滴在石地上,"三百年前你说两不相欠,现在又来搅局,图什么?"冥王的嘴角勾了勾,那笑意却像刀锋般冷:"图什么?
自然是看你这个最守规矩的生死簿管理员,如何亲手毁掉自己订下的规则。"他的目光扫过程砚之正在渗血的手腕,"你以为逆转融合术就能救他?
错了,你每输一分神力,都在替天秤那个老东西喂饱他的'灵魂囚笼'。"
林若曦的瞳孔骤缩。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替程砚之渡入契约血时,那血在他经脉里流转的轨迹——当时只觉得顺畅得反常,现在回想,那些血分明是沿着某种隐蔽的纹路在走,像被人提前画好了路线。
她猛地闭眼,神力顺着指尖冲进程砚之体内。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疏导,而是顺着血脉细细摸索——果然,在心脏与命门之间的某处,有团暗紫色的咒纹正在缓缓蠕动,每动一下,就啃掉一小片契约血的光。
"是天秤......"她睁开眼时,额角己渗出冷汗,"他早就在砚之体内埋了咒阵,等的就是契约血激活的这一刻。"程砚之突然低咳起来,血沫溅在她肩头上,染脏了素色的衣料。
他染血的手抚上她的脸,声音哑得像砂纸:"若曦,别管我......"
"闭嘴。"林若曦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你替我挡过反噬,挨过雷罚,现在轮到我了。"她深吸一口气,舌尖抵破上颚,腥甜的血涌进嘴里——这是用本命精血强行催发神力的法子,前世在生死簿前替人改命时用过,伤元气,却能解燃眉之急。
本命血刚融进程砚之体内,那团暗紫色的咒纹突然剧烈收缩,像是被戳了痛处。
林若曦的神力顺着血脉追过去,却在咒纹边缘触到层冷硬的屏障——那屏障上刻满了她熟悉的阴司符文,是天秤判官惯用的"囚"字诀。
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冥府书库翻到的古籍:灵魂囚笼,以目标神魂为饵,以施术者执念为网,需得......
石洞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灌进来的腥气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那是天秤判官常用的沉水香,混着点朱砂的甜。
林若曦的后颈瞬间绷首,她转头望向洞外的黑暗,正看见两簇幽绿的鬼火从远处飘来,在石洞口投下细长的影子。
"若曦?"程砚之的声音带着模糊的困惑。
林若曦没回答,她盯着那两簇鬼火,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想起冥王消失前说的那句话——"你想知道的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而此刻,水面下的阴影,己经开始翻涌。
石洞口的鬼火突然炸开两团幽绿的光,沉水香裹着朱砂甜腻味涌进石洞时,林若曦甚至能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响——那是她刻意压抑的暴怒。
天秤判官的身影从黑暗里踱出来,玄色官服上金线绣的判官笔在火光下泛着冷锐的光。
他抬眼时,眼尾那道朱砂痣跟着挑了挑,像在笑:“林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这契约血催发得比我算的还快三分。”他指尖轻弹,半空中浮起团幽蓝的火焰,将锁链阵法照得清清楚楚——那些由冥界禁术“囚”字诀编织的锁链,正泛着蚕食神魂的暗紫。
程砚之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地上,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他额角的冷汗滴进林若曦手背的血痕里,烫得她心尖发颤。
林若曦屈指掐住他后颈命门,神力如潮水般涌进去试图稳住那团啃噬神魂的咒纹,可锁链阵突然收紧的瞬间,她的神力竟像撞在淬毒的刀刃上,被割得七零八落。
“你们以为我在意的是融合术的成功与否?”天秤判官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他抬手间,锁链上的符文突然亮如星子,“不,我只是需要让契约之血暴露在冥界法则之下——它会自行寻找真正的主人。”
“你疯了!”林若曦的指甲几乎要陷进程砚之肩胛骨里。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锁链正顺着程砚之的血脉往心脏钻,每寸都在抽走他本就稀薄的生气。
程砚之突然反手攥住她手腕,染血的唇贴在她耳边:“若曦...别用本命血了...我撑得住...”
“住口!”林若曦的声音带着破音。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本命神力涌进掌心,契约之血的光突然暴涨——那光不是寻常的暖金,而是带着月光般的清冽,竟在空中投出幅模糊的画面:雪色的冥宫台阶上,扎着羊角辫的少女捧着盏青灯,旁边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小少年,正认真地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绳系紧。
“是...幼年冥王?”林若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终于看清那少女额间的印记——和自己前世眉心的生死簿纹章如出一辙。
而少年颈间晃动的银锁,正和程砚之贴身戴着的那枚,有着相同的云纹。
“让我来。”
清稚的声音从程砚之体内传来。
林若曦猛地抬头,正看见幼年冥王的灵魂碎片从程砚之心口浮起,他眼底的纯粹让她想起三百年前未被权力浸染的冥宫。
少年伸手按在程砚之额间,银白的光与契约血的金红缠绕着钻进他血脉,“这是我和阿姐的誓约,他体内的契约印记,该由我来唤醒。”
程砚之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
林若曦被震得踉跄半步,却见他手腕上的血缝里渗出淡金的光——那光不是契约血的艳,而是带着冥宫琉璃瓦般的清透,顺着血管爬上他脖颈、脸颊,最后在眉心凝结成朵六瓣冰花。
“这是...冥宫的魂契纹?”林若曦的指尖轻轻抚过程砚之眉心的光纹。
她能感觉到,那纹路里流转着两股力量:一股是程砚之作为宿主的生气,另一股...分明是幼年冥王未被封印前的纯粹神力。
“好个偷天换日的小把戏。”
阴恻恻的冷笑炸在头顶。
林若曦猛地抬头,正撞进冥王化身幽蓝的瞳孔里。
他龙纹大氅的金线几乎要刺瞎人眼,而他盯着程砚之眉心的目光,像在看块烧红的炭——要不是怕烫着自己,早该捏碎了。
“你以为用残魂就能护住他?”冥王化身的指尖凝聚起黑雾,“我这魂蚀咒,专克这种半吊子的契约。”他抬手的瞬间,林若曦看见半空中浮起道漆黑如墨的咒纹,那纹路像条吐信的蛇,正对着程砚之的方向缓缓蠕动。
程砚之突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流转着金与银的光,声音却还是那副哑得像砂纸的调子:“若曦...跑。”
林若曦反手扣住他后颈。
她能感觉到,新生成的契约纹路正在疯狂吸收她的神力,可这一次,那些力量不再被咒阵吞噬,反而顺着魂契纹反哺回来,在两人之间形成道微光流转的茧。
“想跑?”冥王化身的咒纹又逼近几分。
林若曦咬着牙抬头,正看见天秤判官退到洞边,指尖掐着诀——原来他从始至终,都在等这出“螳螂捕蝉”。
石洞外的风突然卷起满地血珠。
林若曦望着程砚之眉心越来越亮的魂契纹,突然笑了。
她的指尖按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本命血混着契约光,在掌心画出道和魂契纹呼应的印记。
“三百年前你说两不相欠,”她望着冥王化身骤然收紧的瞳孔,“现在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魂蚀咒快,还是我和阿砚的——”她顿了顿,掌心的光突然暴涨,“——冥宫誓约快。”
半空中的漆黑咒纹突然剧烈震颤。
冥王化身的脸色终于有了裂痕,他指尖的黑雾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最后咬牙吐出两个字:“很好。”
林若曦没接话。
她盯着程砚之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突然想起那幅契约血映出的画面——雪色台阶上,小少年替少女系发绳时说的话:“阿姐,等我长大,定要给你铸副最坚固的魂契,谁都拆不散。”
而此刻,程砚之眉心的魂契纹,正在月光下,闪得那样亮。
洞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尖啸。
林若曦抬头时,正看见冥王化身抬手间,道漆黑如墨的咒纹浮现空中,像团随时会坠落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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