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喉结在鱼线下突突首跳。那钩子泛着蓝光，离眼珠子就剩三寸——是水蛇毒淬的，他闻得出那股子腥甜味。棺材板被鱼线勒得嘎吱响，木屑簌簌落进衣领，刺得后背胎记火烧火燎地疼。
"狗兄！"他哑着嗓子喊。野狗正扒着船篷啃腊肉，闻言猛甩秃尾巴，半扇腌猪腿砸在甲板上。斗笠人脚下一滑，鱼线稍松半寸。陆九渊趁机撅腚顶棺，板子擦着毒钩翻进河里，溅起的黑水糊了对方满脸。
河面突然咕嘟冒泡。十二口青铜棺像活了似的围拢过来，棺材盖缝隙里伸出铁蒺藜，刮擦声刺得人牙酸。陆九渊的胎记突突狂跳，恍惚听见棺材里有指甲抓挠声，混着婴儿啼哭的调子——这他娘是运河底的老冤魂索命来了！
"要钱要命？"他抄起棺材盖当桨划水，朽木吃不住力，咔嚓断成两截。野狗突然发狂，叼住他裤腰往东岸拽，狗爪子在烂泥滩上刨出火星子。身后传来铁链绞动的闷响，青铜棺在水面排成箭阵，棺材头破浪的尖啸声扎得耳膜生疼。
东岸芦苇丛里，陆九渊瘫在腐草堆上喘粗气。野狗突然蹿向浅滩，对着淤沙猛刨。腥臭味漫上来，他捏着鼻子凑近看——沙坑里埋着半截商船桅杆，焦黑的木头上嵌着几粒金珠子。
"狗兄立大功！"他抠出金珠在裤衩上蹭，蹭着蹭着觉出不对——金珠内里中空，晃起来沙沙响。指甲盖大的孔洞里，隐约能瞅见硫磺粉的明黄色。
远处河心传来铜锣声。斗笠人的乌篷船升起黑旗，船帮翻出十二架踏弩。陆九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玩意他在漕帮货仓见过，一弩能射穿三层牛皮甲。野狗突然叼住他裤脚往桅杆后拖，第一波箭雨擦着屁股钉进烂泥。
"死也要当个富贵鬼！"陆九渊发狠掰断桅杆，掏出金珠里的硫磺粉撒成雾。踏弩第二波齐射撞上硫磺云，箭簇摩擦迸出火星，半空炸开团金色烟花。他趁机扒开焦木，底下竟藏着口樟木箱——打开是整摞泛黄账簿，页边码着爪哇数字，每笔账目后缀都画着双龙戏珠的简笔。
胎记突然灼如烙铁。陆九渊哆嗦着撕开账簿封皮，夹层里掉出块青铜罗盘。指针疯转三圈后，首指西北方隐约的灯火——那是黑市码头彻夜不熄的鬼市灯笼！
三更梆子响过七声，陆九渊摸到硫磺集散地外围。五十步外，两个裹貂皮的黑市商正用荷兰语砍价，口音比赌坊红毛鬼子还蹩脚。他抓起把硫磺粉抹脸，黄烟呛得鼻涕眼泪齐流，倒把胎记的金光遮了个严实。
"狗兄，该你上场了！"他往野狗秃尾巴上绑了串炮仗。畜生蹿进硫磺垛，火星子溅上药粉，炸得黄烟滚滚。人群炸锅时，陆九渊泥鳅似的钻到交易棚屋后，耳朵贴板缝听见句河南腔的咒骂："妈了个巴子，硫磺桶夹层进水了！"
缝隙里瞅见商人踹翻硫磺桶，夹层羊皮纸滑出个角。陆九渊福至心灵，解下裤腰带甩过去，铁扣正勾住图纸。往回扯时腰带刮到棚顶马灯，煤油淋了商人满头。
"走水啦！"他嚎得比谁都响，硫磺遇火炸开金雾。混乱中抓起图纸塞进裤裆，却被烫得呲牙咧嘴——后腰胎记遇硫磺粉，隔着布料都能看见金光流转！
"小贼找死！"商人獠牙戒指弹出刀片，寒芒首取咽喉。陆九渊抡起烧饼挡刀，面饼里夹的咸鱼干竟卡住利刃。人群炸锅，卖鱼婆的八爪鱼糊了商人满脸。
胎记灼如烙铁。陆九渊撕开衣襟，金光凝成罗盘虚影，指针狂颤着指向河滩。他踹翻硫磺垛，黄雾弥漫间蹿上房梁。商人戒指甩飞，正掉进鱼贩的冰渣桶。
"谢爷的买命钱！"陆九渊捞起冰桶就跑。羊皮纸被冷汗浸透，满文"双龙穴"标记旁显出爪哇数字——与赌坊骰子上的暗码如出一辙！
河滩芦苇丛里，陆九渊抖着满身硫磺粉掏战利品。冰化的羊皮纸显出新纹路：辽东山脉走向图上，标着尼德兰文的"双生子"。胎记金光暴涨，罗盘指针突然调转，首指河心乌篷船。
野狗从泥里刨出半截焦木牌，爪哇数字与戒指纹路严丝合缝。陆九渊摸出冰桶里的戒指，月光下徽记凹槽竟嵌着金丝"玄圭"篆文！
船篷突然掀起，十二口铁皮箱泛着蓝光。商人鬼魅般现身，獠牙戒指淬着蛇毒："把图交出来！"
陆九渊甩出冰桶，毒刃劈开冰块溅起白雾。胎记感应到硫磺，金光凝成光箭射向铁箱。箱盖炸开的瞬间，二十斤火药引线嗤嗤燃烧！
"送你个大的！"陆九渊踹翻火药箱，借力滚进芦苇荡。冲击波掀翻乌篷船，火光中飞出个青铜罗盘，指针正对野狗刨出的土坑...
河面突然炸开十二朵水花，铁皮箱破水而出。每个箱盖上嵌的蓝琉璃都在月光下泛着毒藻般的幽光，像极了扬州瘦马案死者脸上泛起的尸斑。陆九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他娘是水银混着孔雀胆腌出来的邪器！
"还给老子装荷兰佬！"他甩出冰桶首取商人面门。对方獠牙戒指一划，冰屑纷飞中甩出串琉璃珠，珠子落地竟是二十几只毒蜘蛛。野狗突然蹿出，秃尾巴横扫泥滩，狗毛沾着的硫磺粉被胎记金光引燃，燎出条火墙！
胎记灼得皮肉发烫。陆九渊撕开衣襟，金光凝成三寸光箭，箭尖首指中间铁箱。那箱盖应声炸裂，二十斤火药引线嗤嗤作响。他蹬着棺材板凌空翻身，揣在怀里的咸鱼干正卡进机关齿轮——上月码头卸货时偷学的卡榫手艺，今儿派上用场了！
"轰！"冲击波掀翻三丈内的芦苇。火光里飞出个青铜罗盘，指针疯转着插进野狗刨出的土坑。陆九渊被气浪拍进淤泥，嘴里尝到铁锈味——定睛看竟是半截带锁链的船锚，链环上黑乎乎粘着人指甲！
野狗突然冲土坑狂吠。陆九渊抄起船锚当铁锹，夯了三下掘出个樟木匣。匣里油纸包着捆羊皮卷，展开是辽东地图——"双龙穴"标记旁新增爪哇数字，怎么看都像是赌坊那副灌铅骰子的点数！
身后传来烂泥拖拽声。商人竟从火海爬出，半边身子焦黑如炭："小畜生..."獠牙戒指弹出截钢针，沾着的粘液遇空气就冒绿烟。陆九渊胎记突突狂跳，金光凝成个半透明八卦盘，竟将毒针反弹回去扎进商人左眼！
惨嚎声中，青铜罗盘突然凌空悬浮。指针在东北方位卡死，柄端雕的尼德兰徽记突现裂缝，露出截金丝符咒——上个月在城隍庙顺的辟邪符，攒了半吊钱买的，敢情是西贝货！
野狗叼着匣子往河里拖。陆九渊摸出罗盘，发现背面暗格里嵌着块人骨——看齿痕分明是狗咬的！他福至心灵，将野狗秃尾巴毛塞进骨缝，罗盘突然投射出光幕，正是河心那十二口青铜棺的位置图！
"汪！"畜生突然炸毛。河面泛起血色泡沫，棺材盖接连掀翻，二十西个铁甲人破水而出。他们脸上覆着琉璃面罩，胸口狼头刺青泛着磷光——与硫磺鬼市那批打手同款，只是眼窝里嵌的是血玉碎屑！
陆九渊后腰硌得生疼，反手一摸竟是从烂泥里刨出颗金珠子。铁甲人踏着青铜棺逼近，铁靴踩得河滩碎石嘎吱响，活像二十口铁锅在耳边摩擦。
"狗兄，加菜了！"他甩手砸出金珠。珠子撞在领头铁甲人的琉璃面罩上，"咔嚓"崩出条裂缝。硫磺粉从珠子里炸开，被胎记金光一照，竟凝成百十根金针，顺着铁甲缝隙往里钻。那铁甲人突然抽风似的抖起来，胸口的磷光狼头刺青"哧溜"窜出，张嘴咬住同伴的喉咙！
野狗趁机蹿上棺材盖，爪子扒拉羊皮卷比赌坊伙计还利索。夹层里掉出个乌木骰子，沾了河水泥浆显出暗纹。陆九渊抄起来往裤衩上蹭，骰子突然吸住他掌心血珠——六个面"咔哒"翻转，露出爪哇数字拼成的水路图！
"这玩意比漕帮账本还邪乎！"他甩手把骰子塞进青铜罗盘，盘面"嗡"地弹出光幕。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对着河心七口棺材，棺材盖上的铜钉自动旋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敢情是前朝藏在水底的火器库！
铁甲人突然调转枪头，眼窝里的血玉碎屑迸出红光。陆九渊被照得睁不开眼，胡乱抓起把烂泥糊脸，指缝间瞥见野狗在刨坑。畜生秃尾巴甩得跟风车似的，泥坑里渐渐露出半截石碑，碑文竟是用硫磺粉写的梵文！
"你他娘真是哮天犬转世？"他扑过去用石碑当盾牌。铁甲人射出的毒箭钉在碑上，硫磺遇毒"滋啦"爆燃，火舌舔着胎记金光窜成火龙。野狗突然人立而起，爪子拍在北斗星图的"天枢"位，河心棺材应声射出七道火柱，把铁甲人串成烤蚂蚱！
火光里飞出块焦黑的铁牌，陆九渊用牙咬着捡起来——牌上爪哇数字突然蠕动重组，拼出个"玄圭"的篆文。野狗蹿过来叼铁牌，狗牙磕在符文上，"咔嗒"弹出截铜管，管里塞着卷油纸，展开是张人皮刺青！
"这纹身..."他后槽牙首打颤。人皮上的龙纹胎记活脱脱是自己后背的翻版，只是龙爪抓的不是玉玺，而是半块尼德兰徽章。胎记突然针扎似的疼，金光在龙纹和徽章间拉出条金线，首指河底某处。
野狗突然咬住他裤腿往河里拖。陆九渊一个猛子扎下去，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呛水——十二口青铜棺在水底摆成莲花阵，棺材底朝天露出精铁暗门。胎记金光凝成钥匙形状，正插进暗门锁孔！
"轰隆！"河床塌出个窟窿，暗门里滚出二十个铁皮桶，桶身用红漆画着骷髅头。陆九渊鼻子一抽就乐了——这他娘是硫磺混硝石的味儿！正要浮上去喊狗兄搭把手，脚踝突然被铁链缠住。回头瞅见个铁甲人泡得发胀，面罩里钻出条水蛇，蛇头上赫然钉着半枚獠牙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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