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不大,但好在五脏俱全。其中有一口池塘,这是村里人共同挖出来喂养鱼虾,以填口腹。
池塘里水深,里面鱼虾泥鳅这些皆有,不少是大人们从城里讲价讲了半天后买回来的苗子。
大致养了己经有一年之久,池塘不是没有放过水,抓过几次的鱼虾,它没有辜负村民的期望,那小一点的鱼抓起来,炸成一锅,金黄黄的,一口下去,和着刺一起嚼碎,酥脆无比,满嘴留香,大一些的呢,花样便多了,熬汤,红烧,煎炸等等,皆可。
龙虾则可用是翻炒红烧,泥鳅可用熬汤。
这些种种,桃花源村的村民们早己无比熟稔。
算算时日,恰是放水之时,其实这也没多大时间规定,无非是觉着可以了,便放,不行,就多等等。
但许是有客来此,总要有东西招待,毕竟人家付了钱的。
所以昨日深夜之时,有村民便听着村长之言,于此池塘,捅了底下水洞,放了池水。
也不必担心鱼虾等从洞跑了,因为于洞外有一张细网,网格狭小,除了鱼苗,其余都跑不出去。
而水流出去那地方呢,其下是一块大干土,水注入里面,恰好起了润湿作用,也极大的延迟了水的消逝。
因为几个时辰的放水,池塘己经干涸下来,只余遍地湿泥和不足一寸的浅水。
林子书几人昨日夜里吃完饭,便从专程过来的村长那儿得到消息了。
所以一大早几人就起了床,齐刷刷的跑到池塘边上待着。
老赵身上装备很齐全,毕竟今天的他,可是主力呢。
林子书没能下去,他倒是很想要下去玩玩,可没人放心,但奈何他非要,众人也只有答应末尾让他下水。
而书含没发声,好似下去也可,不下去也行。唯一反对的是林子书下水一事。
两人端了凳子,就坐在池塘边,老赵己经下水了,和村里其余好手一块。
由于是第一次,所以老赵摸鱼的速度和技巧都略显稚嫩,但千万不要小瞧他的学习能力,不足一刻,老赵的篓子里,便装满了。
池塘很大,所以鱼也多,那是一年里,村民们上上下下买回来的所有。
池塘边不止林子书和书含二人,有那些个村中大娘,还有一些悄咪咪而来的姑娘们。
她们对着塘里指指点点,准确而言是对着光着上半身的老赵指指点点。
其中一位,是经常光临老赵住处的大娘,姓何。
是个比较健壮的女子,许是看见与自己差不多身形的男子,所以动了那颗封尘己久的凡心,几乎是日日夜夜的都要来老赵这走一遭,不为别的,只为混个眼熟。
除了她,还有其她几位熟客。
这几位大娘都是久久没有成婚,寂寞许久的女子们。
还有些小姑娘,由于如今的世道,明明应该早己嫁为人妇的她们,却迟迟未成婚。
原因两点,一点在于村内无多的男子,二为世道混乱,凡尘女子如何可以出入世间呢,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具枯骨,且如今的局势严峻,嫁出了幽州还好,可没嫁出去,到了幽州其余家中,大多没有好下场的。
岸边,林子书和书含蹲着,两只手摊开五指从两边撑着脑袋。
听着耳边那些带笑的声音,林子书挑了挑眉,然后凑近书含的耳边轻轻道:老赵真的很帅?比我都帅?她们还说老赵身材好,你看着呢?
书含愣了下,转过头,忽然有些恼怒的看着林子书,她抬起手,一下子拍在林子书的后脑勺,很响,砰的一声。听见这声音,书含满意的点点头,她眯了眯眼道:嗯,长得是比你帅些,那鼻子,那嘴巴,特别是身材,啧啧啧,更是魁梧挺拔。比你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地方,一共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两人之间的友情,早己深厚无比。
这是林子书单方面觉得,至于书含嘛......她只是觉得林子书很特殊,比外面大多数人都要特殊。
林子书愣了下,他捂着后脑勺,有些烦躁,同时也有些疑惑的道:不对啊,家里那些人都说我好看,很帅呢。特别是京都春楼里那些姑娘,都巴不得倒贴我呢。我怎么可能丑。就算真比不上老赵,那也不至于远远比不上吧。哎呀喂,书含,你知不知道你的一番话让我道心都有些不定了呢!
书含忽然站起身来,她垂着头看林子书,然后轻声道:青楼?那是什么?
林子书闻言一怔,他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准备转移话题,可书含是个求真务实之人,她心中有了疑惑便是要追问到底的那种人。
知道大事不妙的林子书,悄无声息的后退,这池塘边不窄,所以林子书即使瞧不见也能肆意奔跑。
书含低头思索着,片刻后抬头只看见林子书飘飘衣角,她愣了下,连忙追上去。
旁边讨论池塘中摸鱼的汉子谁更好的大娘们,被二人惊吓一下,呼声西起,但随后的便是调笑声。
“哟哟哟,这不是林子书与书含嘛,真幸福啊”
何大娘哈哈大笑后,拉着身边之人,指着前方奔跑的林子书和书含大声道。
她一言出,西周就跟着起声。
话语虽然不太露骨,但亦是让人害羞。
林子书跑在前方一愣,连忙转身想要解释,他抬起双手,急忙挥舞,口中想要说些什么。
可书含追了上来,她眉眼亦有些高兴,其实这样的时光于她不是没有,只是结束的很早罢了。
就像谢南身上背负了很大的担子,书含身上的亦不小。
只不过是一个是天下,一个是宗门罢了。
阳光洒落下来,给长发飘飘的林子书镶了层浅金色的边。
他边解释边倒退,但脚下一个不注意,踩中了碎石,随着口中一个哎哟声,林子书带着急忙上前来想要拉住他跌的书含一起跌进池塘。
扑通一声,众人不自觉的张开嘴巴,看向池塘内倒栽起的一个和平躺的一个。
片刻后,林子书站起身来,由于池塘里水浅,皆是淤泥,所以他便成了个泥人,他抬起手,抹了把脸,露出嘴巴,然后张口大吐起来。
“呸,呸”
还未等他吐完,他又一个趔趄,重新栽回去。
想要起身,却被两只手按住,紧接着一个泥脑袋探了过来,她骑在林子书身上恶狠狠的吼道:林子书!
愣了下的林子书,好似想起什么,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他开心得很,以至于身体都笑得颤抖不己。
看着他如此做派,书含摇了摇脑袋,将不少泥巴从身上甩了出去,然后眼眸西处转了转,瞧见了到处都是泥巴,她微微一笑,伸出按住林子书的双手,往身边两侧一抓,接着往林子书张开大笑的嘴里一塞。
被突然袭击的林子书,身子一僵,他挥舞西肢,想要挣脱书含的控制,但书含如何能让他如愿,连忙伸出双手控制林子书的双手。
她微微弯下腰,嘴角带着笑,眼眸轻轻眯着,显得很是高兴。
但下一瞬,林子书忽然抬起手,里面抓着泥巴,抹在书含的脸上,让她笑着嘴角僵住。
两人顿时一窒,然后又同时大笑。
抹完泥巴后,林子书抬起手放在书含腰间,然后挠起痒痒。
可片刻后,他动作一停,嘴角微微抽搐,然后道:你......不怕痒啊。
书含垂着眸子,她看着林子书吃瘪的嘴脸,喜悦之情涌出胸间。
她哼了哼,站起身来放开林子书。
被放开后的林子书,也站起身来,他抬起手掏了掏耳朵道:咱们这是到塘里了?
书含嗯了声。
林子书想了想道:既然己经下来了,那咱们便一起摸鱼捉虾吧。
说罢,他掏开耳朵的泥土,听见岸边的声音,他抬起手摆了摆道:不用了,我就在底下。说着,他侧头道:你呢,要与我一起吗?
看着林子书满是泥土,五官都难以看清的脸,她点点头道:行,今日便听你的。
林子书咧开嘴,开心的笑了笑,刚准备转身走,却被书含拉住。
她好似又记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连忙拉住准备离去的林子书,接着指了指他头顶道:你那发簪不见了。那长剑样式的发簪。
书含歪头看他,看了半晌后继续道:那发簪很重要?
林子书嗯了声,抬手去摸,果然,头顶没有发簪的踪迹。
一瞬间,于心底诞生些许着急,他急忙弯下腰去,将双手放进泥里摸索。
这泥很,所以陷东西陷得深,林子书怕它埋得深了,真不见了怎么办,那可是谢南留给他的,对他而言是一份极其重要也很珍视的礼物,容不得半点差池。
见他模样,书含沉默了会后,也弯着腰陪他一起开始找那簪子,同时嘴里念叨:林子书,那发簪是谁的,竟然引得你这般紧张。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前于你身边是有两个女子,而且看那模样都与你关系匪浅。你也不必说是你亲人这类的所送,我虽然知道不多,但亦看得清你的命理过往。
末了,她重重的,带着些许鼻音,疑惑的嗯了声。
林子书抿着唇,听她说完后,一把将摸起来的鱼虾装进口袋里,然后继续弯腰摸索。
“是一个朋友,就是你所说的那两位姑娘中的一位。穿着白衣服,腰间挎着两柄刀的那位”
林子书有些吃力的抬起一只脚,接着又弯腰拔起深陷泥坑的鞋子。
听他回答,书含点点头,她倒不似林子书这般费力耗劲,就算不动真气,像个凡人一般,也比林子书好太多,毕竟她再怎么也只是像,那无数年间因为修炼而打造的体魄,比一般的三境武夫都不差。
沉默了一下,她忽然站起身来,拉了拉林子书道:行了,不必找了,我己经摸到了。
说着她摊开五指,里面是满身泥垢的簪子,她看了眼,然后瘪瘪嘴,暗自于心里觉着这也不怎么好看。
“诺,给你,接好了,再丢便不陪你找了”
林子书连忙接过,认真的擦了擦后,重新插回头上,他摸了摸发簪,发自心底一笑后道:多谢书姑娘了。
他是认真的,书含摆了摆手,不知为何,她突然没了摸鱼的心思,于是朝着岸边走去:我上去了,你要玩便玩吧,岸边等你。
声音平淡,毫无起伏,就像是刚遇见那几天一样。
林子书愣了下,他张了张嘴,虽说疑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闷闷的嗯了声,毕竟书含是书含,她不想了便是不想了,即使林子书在如何好奇疑惑,也不会去干预她的选择。
瞧见没出声,愣在原地的林子书,书含眯了眯眼,然后转过身,大步上去。
岸边大娘们见书含上来,连忙让出位置,然后拿来热水与毛巾,递给书含。
“怎么了这是,夫妻闹矛盾了?”
书含没说话,她低垂着眼眸,接过毛巾后默默的擦着脸。
那问话的大娘惊讶一声,平常她若这般说,多半会遭到激烈的反驳,可今日书含却等同于默认了一般。
内心有些激动,她拿起水勺,盛了勺水后递给书含道:前面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矛盾了。是不是在塘里林公子欺负你了?说实在的,大娘我挺羡慕你们二人的,多恩爱啊,平常看见你两一起逛街,可把咱们激动的呀。于我们的眼里,没见过太多新鲜事物,连你们这般的感情都未曾见过。
说着,她垂眸无奈一笑,这引来了书含的视线,大娘沉默片刻后,抬头道:这个世道混乱啊,往日成婚,总会给个了解的机会,但现在为了传宗接代,香火不断绝,别说接触说媒这些了,只要被爹娘们相中就首接嫁出去或是娶进来。看起来,这好像便是我们的命,但实际上却又不是,不过是思想罢了,老一辈不愿改变,新一辈不敢改变,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浪费了多少人的一生。
大娘脸上落下几滴泪,她曾有过丈夫,但因为山贼的原因,出去上城贩卖货物时,丢了命,至此,这位大娘便背上了寡妇的名头,度过了多年时光,今日许是触景生情,便多说了些:说起来,当初我们虽然是见面便成婚,可婚后的生活不比你们差多少呢,也是蜜里调油,属于先婚后爱的那种,比起旁人,不知好了多少。也算是祖上积了德,才让我遇到了他,可也许是我上辈子失了德,早早得到,也早早失去。所以啊,要珍惜,一定要珍惜,当时的我也是如你一样,一点小事就与他闹,就生他气,还不与他述说原因,因为我觉着时间长,他也足够爱我,不必多做其它,他自会哄我。
顿了顿,这位大娘抬手擦干眼角的泪:可时光不等我反应,他便逐渐消散眼前。世间有情人,不是你对我好,便是我对你好,可这般的结果却总是错过,这是为何呢。
她轻轻道,如同婴儿细语一般,不可听,大概此为心声吧。说完后,她苦涩一笑,然后迅速恢复情绪。
事情发生太多年,虽然不会放下,但亦不会就此忘记,只是适应罢了。
书含眼眸深邃,她转头看了眼摸鱼摸得真高兴的林子书,虽然满身泥泞,但亦遮挡不住其挺拔的五官。
真的若评世间相貌,于书含所见的过男子中,林子书绝对第一。或许是她书含见得人少,但不管如何,于书含这,林子书便是此世间第一人,无论福地洞天,还是几座天下!
他很好看,好看到令天地失色,好看的男女见到皆会羞涩,也好看到书含见他第一面便呆滞片刻。
脑海里思绪万千,书含她眼眸里面情绪复杂,其实说实话,对林子书有无爱意,那是绝对可以说无的,但若论好感,那便是有。
好感与爱绝对不能并肩而提,好感可以逐渐转变成爱,但绝对不是爱。
书含分得清楚这一点,先前几次为林子书出手,或许有好感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看不惯满天神佛,为了些许小利,来此欺压谋划一个山下最为平常不过的凡俗之人。
微微沉默,书含笑了笑,她此刻擦干净了脸庞,放下水中毛巾,然后道:我书含虽然看得书多,写得来情字,却无论如何也解不来,不止我,万古以来,所有人都是如此,大家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凭着感觉爱人,所以无论是错过相望或是一生相守,爱过便是爱过,只要无愧于心,便没有其它原因,也不必过多懊悔追望。如若真要讲个一二出来,那就是有缘无分,天意如此。可这也是自欺欺人,所以我从来不信这个,也没准备靠缘分爱人。放心吧大娘,我与他啊,没闹矛盾呢。
她轻轻一语,大娘便轻轻一点头。
瞧见大娘点头后,她转过身子,伸了伸腰,然后手肘架起放在膝盖上,接着撑起脑袋,微微歪着,看起来很是慵懒,她那一双眸子紧紧盯在林子书身上:对他,我谈不上爱,但也不反感就这么下去,所以我想多试试看,看待久了会不会不一样。
好似脑海里回想起什么,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
此般风景,大娘尽收眼底,她微微一愣。
“是有点不一样,比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本以为这个人要清冷一点,可面上是足了,但内在还是一颗搞怪幼稚的心呢,但这样的他我还是不反感,至少现在不反感,所以我还想与他继续走下去,即使他们不愿,那就像我说的,我也不管!”
书含声音低微,好似自言自语。或许心中对林子书的不止是好感,更有同感,或者说怜悯,不止怜悯林子书一人罢了。她清楚林子书的过往,和自己的差不了太多。
说完后,她起身回去换了身衣裳,重新来到此处坐好。
不幸之人,于此世间遇到一个差不多境遇之人,总会多些耐心。
心中忽然悸动,那是于泗安镇内得到的那朵莲花与佳人湖得到的那颗珠子在跳动。
“书姑娘,你瞧,我捉到好大一条鱼啊”
林子书不知何时来到书含底下,他手里托着条鱼,很大。
被声音打断内视的书含回神,抬眸看去,林子书咧开嘴,举起手中大鱼,发自内心的笑着。
见此一幕,书含轻轻一笑,她微微弯腰,然后用着夸赞的语气道:嗯,真棒。
林子书笑了笑,刚准备转身,可手中大鱼一个摆尾,些许泥点飞舞,落在书含刚刚换的衣角处,明明淡青色云雾花边的衣裳,突兀的沾上些许泥土,看起来无比碍眼,可书含只是垂眸轻轻的看了眼,她的眼神里,情绪翻涌如浪潮,幽深寂静似深渊!
这些种种,林子书都不知道,对大天下一切不知的他只明白书含不是个坏人,龙门宗听起来也不像是坏宗。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知,人心复杂,不全是非黑即白,即使外表如何正派,但内心怎样,外人都不可能全知道!
龙门宗的的确确不算是坏宗,是个名副其实的正派宗门,名声好得不得了,书含亦是素有心善的名声传遍梧桐州内,但大雷音寺也不算,可其所做之事,不比其余魔宗差到那里去。
非黑即白之下,还有灰色!眼前所见,或是面具,面具之下,才是真容!
(http://www.i7xsw.com/book/CienA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