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喝着下午茶,楼下突然传来呼声。
是许久不见的老赵。
林子书回应道:这呢这呢。
顺着声音,老赵跑了上来,他看了看位置,最终还是没有坐下。
倒是温白柚,向里挪动了下身子,然后拍了拍凳子:这位大爷,坐下说吧。
她眯着眼笑,活像入夜后天上挂的那轮弯月。
老赵也跟着笑,然后坐下。
他接过林子书倒过来茶水,仰头饮尽,便听自家公子说话道:这些日子,你哪儿去了?为何许久不回客栈,信上问你你也不说,要不是你还回信,我都以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呢。
他的语气有些不满,可以看出林子书有些生气,对老赵,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感情,可能还不低,所以许久未有老赵的消息传来,他是很担心的。
老赵闻言嘿嘿的笑,他挠了挠头道:公子,我去那条大河那边看了看,那儿距离这边还算是要耗上一段时日,所以久久未归,公子莫怪。
说着,他又回想了下,继续道:说起那河,嚯,真是壮观,像是一条大龙,其中江水湍急,呼啸扑腾而过。老赵我也算是知道那些个船家为何不走那边。也不知今年怎么的,那河是今年始端便开始涨水,一首到现在,淹没了许多土地嘞。
林子书闻言点头,桌子底下,他用手撞了下谢南。
谢南感知到,他接过话茬:先前不是说船家找好了吗,现在如何?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说不定就是普普通通的涨水呢。没去现场看过,隔着那么远的地,他又不是那些个神通广大的人物,连老赵亲临现场也看不出个一二,那就算他谢南再如何聪颖,再如何无敌逆天,也依旧没有办法。
老赵闻言点头:那船家说依然可以走,不过要加钱。说着,老赵好似想起什么,他道:公子,我等会可能还要出去一趟,明日回来,我先给您说一声。
林子书嗯了声,他问:钱可还够,那船家要加,便给,不用省,实在不行就用咱们从家里拿出来的银子。不必怕上面的痕迹。
老赵忽然沉默,半晌才嗯了声,他抬眸看了眼林子书,里面夹杂万千情绪,最后化为乌有。
林子书又道:再歇息歇息吧,时间还有,路还长呢。
老赵默然,他低下头,垂着眸子,细细的喝着那杯不多的茶水。
时间好似于此刻拉得极长,一个时辰隐隐约约的成了两个时辰。
但即便再长,它终有流逝的那一刻。
入夜,吃过午饭后,林子书提出散步,可温白柚说她要去房间背经书了,这是她那位老祖宗特意留下的嘱托。
对此,林子书也没多说,留下一句好,便带着谢南而去。
走在街上,春季的夜,算不上冷,只说的上清凉,舒适得很,没有冬季那么刺骨,也无夏日的闷热。
两人行走在人并不多的街上,肩靠着肩,谢南一如既往的拿出红线,套住林子书的小拇指,牵着林子书行走人间。
红线不长,所以林子书紧紧的待在谢南身边。
客栈在小镇中间,进入小镇,一眼看见的最高的楼,那便是这名为上乘的客栈了。
所以从客栈出门去,便是那小镇里最为热闹的街道,泊安街,意为外界皆苦海,此处为泊船上岸处!
名字取得好,林子书虽然读不懂,但也觉得妙。
街上两边此时没多少摊子了,很多地方都早早关门熄灯去。
可即便如此,林子书也觉得安逸,这种放松的生活方式,对他而言,很好。
谢南不是他,也不像他,此刻的少女手里紧紧的抓住红线,那一双眸子西处看着,看人看树,或是看天上星星。
其实后者,他倒是觉得天上星星没有前两样好看,特别是人。
小镇不大,所以就算是泊安街热闹富裕也长不到哪里去。
走到快至尽头时,林子书听见侧边有人呼喊玉饰的声音。
这吸引了林子书的注意,按理来说如这般售卖玉饰的商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了街上末尾来买,不说人流量,就说谁家买玉会到黑漆漆的地方来呢。
即便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也不必这般深吧,再者就算是深,可引来的人又在何处。
不知出于何等心态,林子书拉了拉红线,脑袋望向那边,意思不言而喻。
谢南回头看他,然后顺着眼睛望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人带着女孩。
老人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五官略微凹陷,只有骨头凸起,就像是皮包骨一般,没有丝毫血肉。
至于那个小女孩,和林子书一样,瞎了眼,不过她可没有白布蒙眼,一双眼帘紧闭,于外。
谢南抿了抿唇,他看向林子书,然后跟着上前去。
到了摊子,老人问道:客人,想要些什么?
林子书答道:你不是卖玉吗?那我便是买玉的。
他的声音温和,像是春风拂面,略带安抚之意。
那小女孩闻声抬起头,似乎是出于好奇想要看看出言之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谢南瞧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是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些东西,最后抿唇从怀里拿出买的糕点零食,这些本是他准备买给温白柚那个小笨蛋的,可现在,他想拿出一点给这小女孩,谢南承让他动了恻隐之心,这并不可耻,但除此之外,他能帮到什么呢,没有了。
于是蹲在小女孩面前,谢南柔声开口: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
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柔和,以至于本人都有些不适应,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似乎是在组织如何用词。
那小女孩闻言歪头顺着声音看来,她声音很好听,如同天上百灵鸟,又似山间穿堂风:姐姐,我叫念浅,搁浅的浅,不是钱财的钱,至于姓什么,爷爷没给我说呢。
女孩童真,即便如今地步,亦是如此。
看着眼前女孩,谢南有些怔住,些许不该出现于脑海的记忆开始涌动,那是关于一个男孩拯救一个女孩的故事。
微微回神,谢南说:名字真好听呢,念浅。他抬起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颅,女孩也弯了弯嘴角。
她道:那姐姐呢,叫什么名字。
女孩性子单纯,不那么怕生。
谢南沉默半晌后回答:谢囡,囡囡的囡。
闻言,女孩有些高兴的说道:啊,这个字娘亲教过我的,她曾经也这么叫过我呢。
说着说着,女孩开始抽泣,她咬着牙,无声落泪。
一旁的老人见状轻轻一叹,什么爷爷,他算不上的。
看向一旁的林子书,他道:这里有璞玉,也有雕好的玉,公子要那哪种,或是要哪种形式的,看老儿这是否有,若是没有,还且容老儿说一句抱歉了。
林子书摇头道:不必如此客气,便要块璞玉吧。多少钱?
老人脸上绽放笑容,他将那璞玉打包给林子书,然后说了个数字,极其低的数字。
林子书付了钱,可他未走,再等,等谢南说完好,道完别再走也不迟的。
蹲着的谢南不知该怎么哄,他脑海里只有那小男孩哄他的话语,从没有哄过别人的谢南一时慌了神,即便是将那小男孩的话语拿出来套,可也要看场景如何不是吗。
这时,林子书也蹲下身子,他轻轻道:是念浅吧,想哭就哭出来。
说着他伸出手擦拭了小女孩眼角的泪水,触摸到疤痕的那一刻,白衣少年略微沉默,半晌后,他笑道:只不过这一次哭过之后就不能轻易的掉眼泪了哟,当然,如果是想娘亲和爹爹了,就等到天黑,星星们都升到天空时,再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诉说自己的思念,那时若有清风吹来,就是回应了,若是没有,那就是他们也在思考小念浅的话呢。看不见也没有关系,只要心里铭记,那他们便时时刻刻的伴在身边。
一个才十八没多久的男子,蹲着身子,轻声安慰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两人皆瞎。
女孩哭得急了,所以喘着气。
一旁的老人一首叹着气,他摸了摸胸口,可半天又放下手,只默默的看向苍天,避免眼角有泪落下,毕竟还有客人在,要是真落下了,多丢人不是。
女孩缓缓平息,她带着鼻音,使劲点点头,一双手抓住自己的衣裳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呢,我叫念钱,当初娘亲说过,交朋友第一步就是要自我介绍,明白对方的名字,大哥哥,我们能成为朋友吗?还有姐姐。
林子书嗯了声,他轻轻道:林子书,子是君子的子,书是读书的书。
女孩开怀笑道:林子书,子书两个字恰好我会写耶。
林子书道:念声真棒。
谢南看着一大一小二人,不由摇头失笑,然后凑上去,拿了些点心递给女孩,说是见面礼,女孩有些慌张,她思索半天,然后从怀里拿出两枚金钱,上面刻有春夏秋冬,是西季钱。
这两枚,一枚刻春,一枚印冬。
春钱递给了谢南,冬钱递给了林子书。
女孩笑道:娘亲当初说过,不可以白拿人家的东西,即便是朋友的也不可以,那样是不对的,所以当朋友送礼物给自己时,也一定要还礼回去。
说着,女孩举了举手里剩余的一枚金钱,上面刻有夏莲,为夏季金钱。
“诺,这金钱是娘亲给我的,让我收好,非是一般人不给其知道,但是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用它作为谢礼了”女孩仰头轻笑,灿烂又绚烂,那嘴角掀起的弧度,好似蝴蝶起舞,弄动二人心弦。
谢南收好金钱,他道:嗯,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子书不言语,他虽想带这老人和女孩离开,可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人,如何能带走保护二人,又说谢南,本就不是这座小福地的人,他在还好,如若出去了,那这二人又该如何?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那个条件,但他们会愿意吗,这女孩,老人的谈吐举止方面就能瞧出二人身份不简单,沦落至此,或许是家中生了大变故,要不然便是身上背了大因果,虽然林子书不怕,但那老人会轻易相信二人,跟着二人走?不可能的,老人不比女孩,女孩单纯,老人则不知混迹江湖多少年了,早就会看鬼说鬼话,看人言人语了。
轻轻叹了口气,林子书站起身将脑袋转向老人,缓缓吐出几个字:上乘客栈。有事可来寻,若是相信的话。
说罢,他弯下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然后说道:小念浅,哥哥便要回家了,拜拜喔。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白衣公子垂着眸,额前碎发遮住了其中神色。
闻言,女孩坚定的点了点头:嗯,我们一定会见面的,哥哥,念浅,还有姐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林子书笑了笑,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那老人,然后转身离去。
谢南与之一起。
路上此刻的街上没了灯火,连虫鸣都少了一大半。
谢南突然道:你买那块璞玉准备做何干?
林子书回答:自己雕刻。
谢南有些惊讶,他道:你还会这?
林子书掀起嘴皮,点了点头。
谢南看见他得意的样子,瘪了瘪嘴:准备雕什么?
林子书想了想:笛子吧
谢南疑惑的嗯了声。
林子书道:附庸风雅呢呗。
谢南闻言白了他一眼。
林子书猜到他的动作,只是一笑,继续说道:玉笛呢,多么好看的物件,其实那块璞玉雕不了多大的笛子,最多半寸,悬挂腰间,或是挂在发丝上,倒是恰好。
听他说了那么多,谢南开始幻想眼前白衣公子挂上玉笛的样子了。
许是猜想到谢南的思考,林子书突然扯了扯红线,然后说了句:傻!
谢南瞪了瞪眼眸,靠近了些许林子书:说谁傻呢!
林子书笑道:你呢,姐姐。
他弱弱的喊了句姐姐,谢南眼眸微微晃动,咦了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子书浑不在意,没回答,他哼了声道:明明是雕给你的啊,傻!
谢南身子一怔,他牵着红线的手一紧。
有些结巴的开口:给......给我?
林子书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啦,不然真给自己啊。
谢南吸了几口冷气,回神过来道:还算你心里有我。
说这话的,他只觉得脸烧得疼。
林子书哼了声,没回话,默认了。
姐姐?不知何时开始,林子书便瞧出谢南的性别,谢南或许知道林子书晓得了,但她也不言语,她既不言语,林子书也不说,恰恰这种关系,很好!
春风启程,吹过十里月光,掀落万丈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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