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里的蝙蝠衫样品还带着樟脑味，顾晗蹲在广州火车站的月台边，用指甲刮掉行李箱上的霉斑。广播里传来粤语播报声，他想起托外贸公司张总搞到的观展证 —— 那张印着 "临时参观" 字样的硬纸片，此刻正和母亲寄来的护身符一起，藏在中山装的内袋里。
展馆门口的铜狮子在阳光下发亮，顾晗攥着观展证的手心全是汗。穿西装的外商从身边走过，皮鞋底的金属鞋掌敲在地面上，和他脚上的解放鞋形成刺耳对比。突然有人拍他肩膀："是小顾吧？张总让我来接你。" 来人袖口的金表链晃了晃，顾晗认出是外贸公司的业务员，对方曾在县城见过他改装的验伪灯。
布料展区的冲击难以言喻。顾晗摸着展台上的纳米防水面料，又偷偷捏了捏自己带来的的确良样品，指尖的触感差异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电子计算器时的震撼。展位讲解员正在演示激光裁剪机，光束在布料上划过的声音，和老张头用剪刀裁布的 "咔嚓" 声形成奇妙共振。他迅速在笔记本上画下机器轮廓，旁边标注："比手工快 20 倍，需 380V 电压。"
服装展区藏着意外发现。当看到港商展位的可拆洗领衬设计时，顾晗突然想起王嫂抱怨的 "衬衫领口难洗"。他假装看标签凑近，用铅笔在包装纸上拓下领衬的结构线，发现那竟是用废旧塑料瓶加工的再生材料。业务员低声说："这叫环保理念，现在外商都看重这个。"
最珍贵的资料来自垃圾桶。顾晗在洗手间门口捡到张揉皱的展会手册，内页的 "童装安全标准" se 被咖啡渍浸染，却仍能看清甲醛含量≤20mg/kg 的数字。他想起工厂正在研发的儿童星光系列，立刻掏出 pH 值检测试纸比对，发现自己用的草木灰固色法刚好符合标准，只是缺少权威认证。
午餐时的交流充满时代质感。在展馆外的石阶上，顾晗和几个乡镇企业代表分享观展心得，有人用烟盒纸画下自动缝纫机的草图，有人用算盘核对外贸订单的汇率。当听说他用淘米水浸泡布料时，邻县的竹编厂厂长突然说："我们能用竹纤维做环保布料，要不要试试？"
闭馆前的冲刺收获颇丰。顾晗在机械展区收集了三张设备说明书，虽然看不懂英文，但他把配图临摹得一丝不苟；在辅料区要到了荧光颜料的色卡，发现有种无毒颜料的激发波长和小王改装的验伪灯刚好匹配；最关键的是，他用工厂的质检报告和草木灰固色法的流程图，换来了外贸公司张总的一句承诺："下次展会，帮你申请参展位。"
返程的绿皮火车上，顾晗借着车窗反光整理笔记。泛黄的纸页上，既有激光裁剪机的参数，也有港商展位的装修草图，还有他用钢笔勾勒的 "小晗星" 环保系列构想 —— 用竹纤维布料做底，草木灰固色，荧光星星改用无毒颜料。当火车驶过珠江大桥时，他在笔记本扉页画了个集装箱，箱身上的小晗星商标被阳光照得发亮，像一颗从乡镇升起的商业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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