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潼关城头的雉堞在暮色中投下斑驳的暗影，远处黄河的涛声裹着风沙，卷过城下荒草萋萋的古道。
陆亦帆牵着瘦马，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嘚嘚”轻响。
苏映雪跟在他身后半步，素白的裙角沾满尘土，冰魄剑穗上的白梅玉坠却依旧莹润如月。
白猿蹲在马背上，金瞳忽闪，爪子不安地揪着马鬃。
“这潼关的晚风，倒比青城山的雪还刺骨。”苏映雪轻咳一声，指尖拂过被沙粒刮红的脸颊。
自剑门关一路北上，她体内七绝掌的余毒虽被九阳真气压制，却总在阴寒天气里隐隐作痛。
陆亦帆解下水囊递去，目光却凝在不远处的城门口。
三辆篷车正缓缓绕城而行，车辕上雕刻的“朝阳”纹饰在暮光中泛着暗金，可绑绳的结法却古怪——粗麻绳交错成狼头形状，绳尾还缀着染血的牦牛骨珠。
“华山的车，北元的结。”他冷笑一声，指尖着流云剑柄。
白猿突然蹿上他肩头，利爪指向篷车缝隙——那里隐约透出一抹玄铁冷光。
驼铃声忽地急促，车队领头的虬髯汉子甩鞭抽向辕马，鞭梢却诡异地卷向城墙暗影处。
陆亦帆瞳孔骤缩，那鞭法分明是华山“流云十八鞭”的起手式，可招式间掺杂了蒙古摔跤术的缠劲。
苏映雪冰魄剑气微动，一缕寒气凝成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入领头马的耳廓。那马吃痛嘶鸣，车身猛地一晃，篷布掀起一角——
“铁铳！”陆亦帆低喝。车厢内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余支精铁火铳，铳管上刻着狼头密文，与华山祭坛暗格里搜出的北元密信如出一辙。
白猿龇牙低吼，爪子扯住陆亦帆衣领往城楼方向拽。
苏映雪会意，足尖轻点青砖，施展峨眉“金顶云梯”纵身跃上三丈高的城墙。
陆亦帆紧随其后，九阳真气灌注足底，踏着墙缝凸起的箭镞残片飘然落地，竟未惊动城头打盹的守军。
暮色渐深，城楼飞檐的阴影里，两个身影正低声密谈。
穿华山内门弟子服的青年背对月光，腰间佩剑的吞口处镶着昆仑玉——正是华山核心弟子的标识。他对面的蒙古使者裹着狼皮大氅，袖口金线绣着十三翼图腾，手中羊皮图纸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幅火器构造图。
“这批震天雷需在月晦前运到居庸关。”蒙古使者嗓音沙哑如磨刀石，“周国师的血河卫己混入潼关守军，今夜子时……”
话音未落，苏映雪忽然按住陆亦帆手腕。她指尖冰凉，一缕冰魄真气顺着经脉渡入他掌心，在空中凝成水镜般的薄幕——这是古墓派“镜花水月”的窥听秘术。薄幕中，图纸边缘的狼头密文忽明忽暗，竟与华山藏书阁被焚那夜，周天胤袖中掉落的密信纹路完全吻合！
陆亦帆咬牙，九阳真气在丹田翻涌如沸。
那夜冲天火光中，周天胤立于藏书阁顶的狞笑仿佛又在耳畔回荡：“紫霞功本就是我北元神功根基！”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流云剑鞘与城墙青砖相擦，发出极轻的“咯吱”声。
“谁？！”华山叛徒猛然转身，剑光如电刺向阴影。
陆亦帆身形未动，九阳真气自“带脉穴”逆冲，在身前凝成无形气墙。
剑尖距他咽喉三寸处生生凝滞，叛徒虎口迸血，佩剑“当啷”坠地。
白猿趁机从檐角扑下，利爪撕向蒙古使者面门。那使者身形诡异地一扭，大氅下突然爆出七枚毒蒺藜，蒺藜尾羽缀着的铜铃叮当作响——竟是锦衣卫“追魂铃”的手法！
“小心毒烟！”苏映雪冰魄剑横扫，剑气凝成冰盾挡住毒蒺藜。
陆亦帆流云剑出鞘半寸，九阳真气化作赤金剑芒，将正要逃窜的叛徒钉在垛口。
叛徒怀中跌出半块腰牌，正面刻“华山”二字，背面“怯薛”密纹泛着血光。
此时，城下忽然传来车轮轧过石板的闷响。
陆亦帆探头望去，最后一辆篷车正在通过瓮城闸口。运粮的麻袋缝隙间，隐约可见黑铁圆罐的轮廓，封条上“漠北铁商”的狼头印在暮色中狰狞可怖。
“震天雷……”苏映雪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襄阳城破之夜，蒙古人便是用此物炸塌了西侧城墙。
白猿突然发出尖锐啼叫，模仿海东青的啸声刺破夜空。
它从瓦缝中抠出一片焦黑的狼头旗残片，旗面金线绣着的十三翼图腾缺了一角——和陆亦帆在华山思过崖血战时，从蒙古武士手中斩落的军旗一样！
陆亦帆捏紧旗角，眼前浮现当时的场景：思过崖寒风凛冽，周天胤的狼头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崖底堆积的骸骨中，就插着这面残旗……
“北元要动手了。”他声音低沉似铁，将腰牌与残旗一并收入怀中。
苏映雪忽然扯住他衣袖，冰魄剑气指向城西——三辆篷车己消失在暮色中。
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潼关西南角的粮仓腾起滚滚黑烟，火光照亮半边夜空，隐约可见玄甲骑兵在火光中穿梭，马蹄铁与青石板相击，迸出连串火星。
“调虎离山！”陆亦帆猛然醒悟。方才的篷车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混入守军的血河卫！
他揽住苏映雪的腰纵身跃下城楼，白猿蹿上粮仓屋顶，对着火场发出凄厉长嚎。
混乱中，一道刀光劈面而来。
陆亦帆流云剑格挡的刹那，看清袭击者耳后的狼头刺青——正是周天胤“血狼卫”的标记！九阳真气轰然爆发，剑锋过处，绣春刀应声而断，刺客胸膛炸开血花，怀中跌出半封密信：
“……粮草己焚，可攻居庸关……”
苏映雪冰魄剑点地，寒气顺着石板缝蔓延，将蹿向粮仓的火蛇生生冻住。
她转头望向陆亦帆，眸中映着冲天火光：“去居庸关，还是追篷车？”
陆亦帆握紧流云剑，剑穗白梅在热浪中烈烈飞扬。潼关的暮色彻底沉入黑暗，而北方天际，隐约有狼烟如柱，首指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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