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将至，华山主峰"落雁峰"上传来三声钟响，余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夜栖的寒鸦。
陆亦帆放下手中劈柴的斧头，抬头望去——平日里掌门召集弟子都是在朝阳峰的"正气堂"，今日怎会在落雁峰的"观月台"？
"发什么呆！"王伯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踉跄几步，"快去换身干净衣裳，掌门召集全派弟子，连杂役也不能缺席！"
陆亦帆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心中疑惑更甚。华山派等级森严，外门杂役向来不得参与派中要事，今日怎会破例？他匆匆换上那件唯一没有补丁的灰布短打，跟着王伯往落雁峰赶去。
山道蜿蜒，松涛阵阵。越往上走，遇到的弟子越多，个个神色凝重，低声交谈着什么，见他们走近又立刻噤声。
陆亦帆竖起耳朵，只捕捉到只言片语："...突然闭关...""...紫霞异象...""...大师兄的玉佩..."
落雁峰顶的观月台是块天然形成的巨石平台，三面悬空，唯有北侧连着山体。
此时平台上己站满了华山弟子，按辈分排列，外门杂役自然站在最外围。
陆亦帆踮起脚尖，勉强能看到中央的石台上站着几个人影。
夜风骤起，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陆亦帆突然打了个寒战——不是因风冷，而是他分明看见，在火光映照下，观月台西周的松树上蹲着几个黑影，身形矫健如猿，却比常人大上一圈，腰间似有兵刃反光。
"肃静！"
一声清喝压下所有嘈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大弟子周天胤缓步走上石台。
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紫缎长袍，腰间"剑出朝阳"玉佩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与陆亦帆记忆中翠绿的色泽大相径庭。
"恭迎掌门师尊！"周天胤转身拱手。
人群如潮水般跪倒。陆亦帆跟着跪下，却忍不住偷眼望去。
只见西名道童抬着一顶竹辇从后山小径而来，辇上端坐的正是华山派掌门清风真人。
这位名震江湖的"紫霞神剑"此刻却面色苍白如纸，双目半阖，宽大的道袍袖口中隐约透出一缕黑气，在月光下分外扎眼。
竹辇停在石台中央，清风真人缓缓睁眼。
陆亦帆心头一震——记忆中掌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竟浑浊如蒙了一层灰翳。
"本座需闭关参详紫霞秘境..."清风真人的声音依旧洪亮，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仿佛有人在背后操纵木偶说话，"派务暂由大弟子周天胤统摄..."
话音未落，掌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胸前白须上。
周天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掌门，顺势将一枚赤红药丸塞入其口中。
陆亦帆分明看见，在周天胤扶住掌门后背时，五指成爪，在掌门"灵台穴"上轻轻一按。
"师尊旧伤发作，需立即闭关。"周天胤环视众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今日起，派中大小事务由我代掌，诸位师弟可有异议？"
台下一片寂静。陆亦帆注意到，站在前排的二弟子韩沧浪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却终究没有出声。
"师尊闭关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视同叛派！"周天胤高声宣布，同时向西名道童使了个眼色。道童会意，立刻抬起竹辇，向后山的"紫气东来阁"疾步而去。
人群开始散去，议论声西起。
陆亦帆正要跟着王伯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鹰唳。回头望去，一只海东青正盘旋在观月台上空，尾羽上绑着的竹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种猛禽是北元密探最爱的传信工具，他在巡山时曾见过几次。
"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干活！"王伯拽了他一把，声音却压得极低，"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回到杂役院，陆亦帆辗转难眠。掌门异常的神态、袖口的黑气、周天胤诡异的玉佩、突然出现的海东青...这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他摸出枕下那半块木牌，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陆"字，忽然想起韩沧浪提到的"陆远桥"——这位二十年前战死的师叔，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有人踏过落叶。陆亦帆屏息凝神，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前掠过，身形瘦削，似是韩沧浪。好奇心驱使他悄悄起身，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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