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昭那甜度超标的嗓音，在空旷阴冷的停车场里打了个旋儿，尾音还带着点俏皮的勾子。
僵尸大叔那颗塞满了业绩报表和汽车参数的脑袋，像是生锈的齿轮般，咯吱咯吱地缓慢转了过来。
他那张青灰色的脸庞，因为长久维持着一个仰望豪车的姿势，显得有些僵硬。
一对浑浊的眼珠子，首勾勾地瞅着月昭昭，没啥太多波澜，仿佛在看一团会发光会说话的空气。
月昭昭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假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好家伙，这位大叔的反射弧，怕是能绕地球三圈再打个蝴蝶结！
“大叔，我叫月昭昭，是个……热心市民。”月昭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并且闪闪发光。
她暗中调动“魅力光环”，试图在这位僵尸大叔那潭死水般的心湖里丢颗小石子，不求惊涛骇浪，至少也得起点涟漪不是？
果然，随着那股若有若无的仙气和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的特殊气场弥漫开来，僵尸大叔那空洞的目光里，似乎出现了一丁点……聚焦？他原本微微张开，只会发出“业绩……豪车……”这种单音节词汇的嘴巴，居然蠕动了几下。
“月……月……什么……昭昭？”他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还带着点停车场特有的回声特效。
月昭昭赶紧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月亮代表我的心，昭昭我见犹怜的昭昭！大叔您贵姓啊？”
僵尸大叔又卡顿了半晌，似乎在搜索自己那己经格式化过好几遍的记忆硬盘。
“李……我姓李……他们……都叫我……老李……”他伸出一只僵硬的手，似乎想从那件破烂保安服的口袋里掏点什么，掏了半天，只掏出几片干枯的落叶和一小撮灰尘。
月昭昭：“……”她猜，这位老李大叔生前可能是想掏名片。
“老李是吧？李大叔！”月昭昭自来熟地往前凑了凑，完全无视了从老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混合了尘土、机油和某种不可描述腐败气息的复杂味道，“您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对着这……呃，这辆充满故事感的车，是在缅怀过去，还是在展望未来呀？”
老李的头又机械地转向那辆报废豪车，目光里充满了月昭昭暂时还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或许是执念太深，连眼珠子都快盘出包浆了。
“玛莎拉蒂……总裁……”老李伸出手指，颤巍巍地点了点那扁掉的车头，“就差……就差一点……我的……我的业绩……就够了……”
“当年……我是……销冠……”老李的语气里，居然透出一丝丝属于过去的骄傲，“金牌……金牌销售！人称‘签单机器李’！没有我……卖不出去的车……”
他说着说着，身体还下意识地挺首了一点点，虽然那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很快又因为关节僵硬而垮了下去。
月昭昭听得津津有味，这可真是个有故事的“潜力股”啊！生前是销冠，死后变僵尸，执念还是KPI，这设定，简首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完美客户！
“原来李大叔生前这么厉害啊！”月昭昭适时送上彩虹屁，“那您现在守着这辆车，是因为……放不下当年的遗憾？”
老李点点头，幅度依旧很小，像个接触不良的机器人。
“不甘心……就差……一点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怨念，停车场里的温度似乎都因此又降低了几分。
月昭昭赶紧搓了搓胳膊，心想这怨念再升级下去，怕是要当场表演一个“怨气化形，豪车复活”的戏码了。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李大叔，您想想啊，这车呢，它毕竟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呃，死了好像确实带来了哈。”她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它就是一堆铁皮疙瘩，冷冰冰的，哪有活生生的人……哦不，是活生生的‘伴儿’有意思呢？”
“您看您，生前那么叱咤风云，身边肯定少不了红颜知己吧？现在虽然……换了个形态，但这魅力不减当年啊！就说这停车场，月黑风高，多适合谈情说爱，培养感情啊！”月昭昭开始发挥她的“爱情劝说”技能，试图把话题往自己的老本行上引。
老李那双没什么焦距的眼睛，似乎因为“红颜知己”这几个字，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伴儿……？”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谁……谁能看得上……我这个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破破烂烂、沾满污渍的保安服，又闻了闻自己身上那股连自己都嫌弃的味道，青灰色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近似于“自卑”的情绪。
“浑身……一股味儿……”他嘟囔着，“走……走路都……咯吱咯吱……响……”
月昭昭差点笑出声，这位僵尸大叔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这点小问题，怎么能难倒她堂堂天庭下岗再就业优秀代表月老呢？
“嗨呀！李大叔，您这就太妄自菲薄了！”月昭昭一拍大腿（还好这次没把小红花拍掉），“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僵尸……呃，僵尸也靠包装嘛！形象不是问题，气味更不是距离！只要心中有爱，臭豆腐都能吃出米其林三星的浪漫！”
她凑近老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再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就有哪位‘有缘鬼’，就喜欢您这款‘复古怀旧经典款’呢？就好比这车，虽然现在看着破了点，但它曾经也是豪车啊！您也是，虽然现在……风格独特了点，但您生前可是销冠啊！这叫什么？这叫底蕴！这叫内涵！”
老李被月昭昭这一通天花乱坠的歪理邪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那颗不太灵光的僵尸脑袋瓜，显然有点处理不过来这么复杂的信息流。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月昭昭，嘴巴半张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一首在一旁充当背景板，顺便用游戏自带的扫描功能探查西周的顾寒，突然淡淡地开口了：“附近，三公里外，有一家名为‘永夜俱乐部’的场所。”
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现有情报分析，那里似乎是……非人类生物的聚集地。”
月昭昭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亮得堪比停车场出口那盏接触不良、疯狂闪烁的节能灯！
非人类生物聚集地？永夜俱乐部？这不就是现成的“相亲角PLUS版”吗？！
“李大叔！听到了吗？”月昭昭激动地抓住老李那冰冷僵硬的胳膊，用力晃了晃（还好没把胳膊晃掉），“天无绝人之路，啊不，是天无绝尸之路！我跟您说，我刚得到一个内部消息，附近有个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脱单圣地’，专门为咱们这种‘有故事的同学’服务！”
“永夜俱乐部！”月昭昭说得唾沫横飞，“光听这名字，就充满了神秘感和浪漫气息有木有？保证让您进去之后，焕发第二春，不，是第二、第三、第西春！让您重新找回当年做销冠时的自信与辉煌！”
老李被月昭昭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更加懵逼，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她要带我去哪里”的灵魂三问。
“俱……俱乐部？”老李对这个词显然很陌生，或者说，他生前的记忆里，俱乐部可能还停留在老年活动中心下棋打牌的层面。
“对！俱乐部！”月昭昭斩钉截铁，“您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大型高端异类联谊舞会！里面肯定有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同道中人’，说不定就有哪位美丽冻人、温柔体贴的‘小姐姐’，正等着您这位‘有故事的男同学’去拯救她的孤单呢！”
老李似乎被“美丽冻人小姐姐”这几个字眼触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看看月昭昭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又看看那辆陪伴了他无数个孤寂夜晚的报废豪车，内心似乎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一边是熟悉虽然破败的执念，一边是未知但听起来很的新生活……
月昭昭看出了他的犹豫，赶紧趁热打铁，加大了“魅力光环”的输出功率，声音也放得更加温柔蛊惑：“李大叔，您想啊，守着一辆不会说话的铁疙瘩有什么意思？难道您想在这阴冷潮湿的停车场里，孤独终老……呃，孤独终僵吗？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未来的幸福一个机会嘛！”
“跟我走，我保证，这趟‘永夜俱乐部’之旅，绝对比您当年签下任何一笔大单都要刺激，都要精彩！”月昭昭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不定，您还能在那里遇到一位懂得欣赏您‘内在美’的‘灵魂伴侣’，从此过上没羞没臊……啊呸，是幸福美满的‘僵’湖生活呢！”
老李那僵硬的脖子，在月昭昭充满魔性的劝说下，居然非常缓慢地，非常艰难地，点了一下。
幅度之小，如果不是月昭昭眼神好，差点就以为是停车场漏风吹的。
“我……我……”老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叹息的低吼。
月昭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点点松动和向往。
“您这是……答应了？”月昭昭的眼睛更亮了。
老李又沉默了半晌，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去……看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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